“混賬!”話未說完,夜天凌勃然怒道,“朕什麼時候說過讓你保孩子?”
何儒義以額觸地,“請皇上三思!”
夜天凌一把將他從地上拎起來,冷冷的聲音直逼到眼前:“你給朕聽清楚了,皇后要是有什麼不測,你們誰也別再來見朕!”
“皇上!”
“皇上!”眾人叩首跪勸,夜天凌充耳不聞,只一聲毫無餘地的怒喝:“還不快去!”
眼見皇上盛怒,黃文尚與何儒義再不敢多言,匆忙叩頭退回內帳。
一陣邪風撞上窗稜,“哐”地將長窗吹開,風揚金帷,雨溼鸞幕。霎時間外面一個身影落在夜天凌眼中,激起他眼底厲厲寒芒。
殿外廊前,夜天湛一直未成離開,雨已將他半邊衣衫溼透,更將他襟袖上的血跡染得濃重。
那是卿塵的血,從他將她抱到寢宮的一路上,她的血就沒有停止過,滲進絲帛的紋路附在他的身上冰涼刺骨,帶來沉重的恐懼。
是恐懼,他獨入敵國時千軍萬馬,面對帝都鉅變驚濤駭浪、朝堂之上明槍暗箭都從未感覺到恐懼。
那些時候退也好,輸也好,無論失去什麼他都有十足的信心還能贏回來,但此時,如果失去了,便終此一生再無法彌補。
閉目仰頭,一陣雨水撲面而來,他激靈靈打了個冷顫,身後卻有一股更深的寒意陡然回身,正撞上夜天凌怒海狂濤般的眼睛。
夜天凌雙手在身邊緊握成拳,根根筋骨分明,見他轉身,眼中利芒閃現,揮掌如刀,劈面擊來。
夜天湛抬手隔出,風雨下兩人掌風相交,激起冰水飛濺,一股排山倒海樣的勁氣直將夜天湛逼退數步,身形一飄,落入雨中。
鋪天蓋地的雨澆下來,夜天凌步步逼近,指著他怒問:“你究竟和她說了些什麼?她痛成那個樣子,就只跟朕說了四個字,善待湛王!孩子和她都危在旦夕,你現在滿意了?你是不是想要她的命?”夜天湛痛恨交加,亦怒喝道:“我說了什麼,我還能說什麼?我答應她待你如兄如君,答應她絕不對你有任何不利!孩子是你給她的,你明知道她身子不好,還一次次讓她受這樣的苦,是我要她的命還是你要她的命!”
“你當朕想要這個孩子?”夜天凌人整個籠在雨中,神情模糊一片,“你想要這江山皇位,朕給你又如何!但她若有什麼不測,朕絕不會放過你!”
夜天湛冷冷說道:“皇兄想要我的命也不是第一次了,今天她若有不測,你我,就再沒什麼好說的了。”
一道電閃伴著雷鳴劃破長空,撕裂天地,照亮雨幕昏暗。
稍縱即逝的電光下,夜天湛臉上蒼白如雪,夜天凌身形冷如冰峰。
瓢潑雨落,將憤怒與怨恨沖刷成無盡的悲哀,黑暗空曠,只餘兩個孤單的身影,一片荒涼。
對峙在這即將失去的一刻,才發現原來說出來的恨都已無力。
如果她有什麼不測,生死又如何?天下又如何?你我又如何?
便在此時,寢殿中忽然傳來一聲嬰兒的啼哭,半空驚雷劈下,夜天凌渾身遽震,猛然轉身,便往殿內衝去。
迎面而來的內侍宮娥倉皇跪避,白夫人抱著一個小小的襁褓轉出畫屏,連忙俯身:“恭喜皇上,是個小公主。”一抬頭,卻見夜天凌直直盯住她手中的嬰兒,那神情竟似看到鬼魅一般。
四周只有孩子微弱的哭聲,帷帳中一片死寂。夜天凌往前走了一步,猛地急痛攻心,身子一晃,一口鮮血直噴而出,濺上屏風,落滿襟前。
白夫人大驚失色,“皇上!”隨後趕出來的御醫正見此景,撲上前來扶,殿中驟然慌亂。
夜天凌揮手拂開眾人,再不看那孩子一眼,急步入內。
宮燈如影,帩帳似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