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弟弟的安危,想想吳應熊就知道了,要知道耿聚忠去的時候吳應熊父子已經被殺,那個時候耿精忠既然還決定跟著吳三桂,那麼自然是早就把手足之情置於利益之下了。到最後耿聚忠只能無功而返,他回來後就進了監獄,皇上沒殺他,可是也不能再讓他做閒散大臣,他跟冰月的孩子楓陰兒就暫時交給內務府照顧。我曾經偷偷的去內務府看過幾次,讓我高興的是,孩子見了我,管我叫郭羅媽媽。
這些原本也和安王府沒什麼大的牽連,可誰承想,康熙十六年夏末的時候,孩子也出了天花,不知道宮裡怎麼想的,可能是估摸著安王府已經被禁了一次,有了經驗,所以就把楓陰兒給送過來了,來了之後就進了贊扎患病時的那個院子。幸運的是楓陰兒總算平平安安的過了這個坎兒,這樣我也算對冰月,對宮裡有了交代。在這期間,耿聚忠被釋放了,而且還官復原職,不過,我一直沒見到,等到楓陰兒好利索了,這位額附才在安王府露了面,他是來接孩子的。
我跟他沒多說什麼,一來是不熟,二來,也確實沒什麼好說的,在冰月最後的那封信裡,耿聚忠已經是一個變了心的人,既然對我的女兒已經沒了心,那麼我們甚至連談話的基礎都沒有了。
耿聚忠可能是看出了我的冷淡,也沒多說話,只是低著頭喝茶。這種略微尷尬的氣氛一直到楓陰兒來了之後才打破。
“阿瑪!”楓陰兒見了耿聚忠,沒等的及給我請安就奔了過去。可是還沒等撲到耿聚忠身上,孩子就轉過身,給我請安。我知道那是耿聚忠給楓陰兒使了個顏色,還好,這個耿聚忠也算是個懂禮之人。
“阿瑪,您瘦了。”楓陰兒坐在耿聚忠的腿上,兩隻眼睛看著耿聚忠,“您是不是還想額娘呢?”楓陰兒跟冰月一樣,對感情的事很敏感。
聽到這話,我差點兒被水給嗆著,咳了兩聲,抬起頭看著耿聚忠的表情。
耿聚忠前面的表情我沒看到,我看到的只是一臉的悲痛。過了一會兒,耿聚忠好像才反應過來這不是他的額附府,是我的安王府,他把臉上的悲慼收了一下,對孩子笑了一下。
悲慼?沒錯,我在耿聚忠那兒看到的應該就是這個表情。
就是這個表情,讓我問了一句自己不應該問的話。其實我一直都想知道冰月喜歡的這個人為什麼在最後留給她的卻是一個負心的印象。而耿聚忠現在在外人面前的悲慼似乎是在說他對冰月其實還有感情,可是有感情怎麼會成為後來那樣?這個問題我還是沒忍住,問了。
“額附很傷心嗎?”
耿聚忠把頭轉過來,眼睛眨了眨,先沒說話,而是把楓陰兒放到地上,讓孩子出去玩之後,他才開口。
“福晉終於問了,我知道冰月臨走的時候給您了一封信,我也知道那信裡我是一個負心漢。”他每個字說的很慢。
“那您是不是呢?”我追著問道。
“我不知道,當時的情景福晉也知道,我沒別的念頭,我只是想,怎樣讓冰月在沒有我之後能夠好過一點兒,恨我,討厭我,不理我,忽視我,這些總比讓她一個人在回憶中過下半輩子好,可是人算不如天算。”
我跟耿聚忠都忽視了自己的身份,那些話我不該問,這些話他不該說,可是因為冰月,我們都敞開說了。
耿聚忠還是愛冰月的,只不過他是按照自己的理解去愛,他為了不讓冰月一輩子傷心,而選擇了讓她暫時的傷心,他為了讓冰月的傷痛少一分,所以選擇了把自己的愛藏一分。可是就像他說的,人算不如天算,誰又能知道冰月最後歿了呢,誰又能知道冰月到最後是把那個怨恨帶進了另外一個地方,有可能還要帶進下輩子。
這是另外一種愛,愛的刻骨銘心。
這種刻骨銘心的愛,我曾經想過,自己活了六十年可有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