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胤答道,“俳句雖然也是好東西,可場合不對、心境不對,意思就全盤走了樣。”
“嗯,那你還是自己在家讀讀你的海涅、拜倫吧。”齊依萱笑道。
來到北局的大光明電影院,一看海報,正在上映的是李香蘭主演的“蘇州之夜”。
賣票的地方挺空,隊都不用排,這樣的景象在戰前是不可想象的,那時候的售票視窗前永遠人山人海,黃牛手上的當場票起碼要翻一個跟斗。
開場前的人流明顯增多,路邊叫賣花生、葵花籽的小販生意特別興隆。都說蘇州人會享福,看來一點不錯,看電影的時候嘴巴里一定要弄點東西吃一吃,以便獲得雙重享受。可惜淪陷期間百業蕭條,沒什麼東西好吃,唯有這花生瓜子勉強應市,但價格奇高,並非人人都吃得起。孟松胤稱了一斤鹹水花生,付了錢剛想離開,齊依萱突然說不對,那小販的秤做了手腳,花生的份量絕對沒有一斤。說罷,拿著紙袋走到不遠處一名賣瓜子的攤販面前,請他幫忙複稱一下。
賣瓜子的顯然是賣花生的競爭對手,欣然同意幫忙,拿秤一稱,居然只有七兩不到。
“花生不要了,退錢!”齊依萱走回花生攤前,當場氣得柳眉倒豎。
“哪有這個道理?”小販是個模樣潑辣的中年婦人,嗓子反而先響了起來。“東西拿走了再來倒扳賬,誰知道做過什麼手腳。”
“你……講理不講理?”齊依萱知道碰上了難纏之人。
“你這份量缺得也太離譜了,居然七兩不到。”孟松胤說道。
“喂,說話牙齒捉捉齊,不要冤枉老實人。”婦人像被開水燙著了一樣尖叫起來。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饒有興致地看這對斯文的情侶如何應對悍婦。齊依萱氣得臉都漲紅了,把紙袋往攤子上一扔,連聲嚷嚷要對方“退錢”。
“算了,算了,走吧,犯不著為這種事計較。”孟松胤反倒有些著慌,忙拉住齊依萱的胳膊迅速離去。
走進電影院坐下,齊依萱依然氣呼呼的高興不起來,孟松胤陪著笑臉勸說道,行啦,這點小事沒必要生氣,這種小販其實也很可憐,天天日曬雨淋也賺不到幾個錢,所以只能動點小腦筋、使點小手腕。齊依萱終於笑了出來,說你這書呆子真是老好人一個,明明被欺負了還替人家說話。
不多時,電影開場,觀眾席間開始此起彼伏地響起嗑瓜子的聲音。孟松胤回頭看看,估摸觀眾人數大概還沒坐滿一半,想上去這部“蘇州之夜”肯定很糟糕。
看了十來分鐘,事實證明猜測完全正確。銀幕上的蘇州城山清水秀,人民安居樂業,李香蘭飾演的中國姑娘穿著旗袍搔首弄姿,與一名胖墩墩的日本軍人在花前月下唱歌、調情,看得人渾身直冒雞皮疙瘩。
“日本人真不要臉。”齊依萱附在孟松胤的耳邊輕聲說。
“輕點,別惹麻煩。”孟松胤連忙告誡。“要不別看了,早點回去吧。”
想提前退場的觀眾還真不少,但沒想到出口處的大門早已反鎖,根本不容中途逃跑。
好不容易等到散場,孟松胤如蒙大赦,騎上腳踏車先送齊依萱回家。
滾繡坊是條白天也很幽靜的小巷,一面依河,兩端通向大路,現在才九點來鍾,但已經一個人影都看不到,簡直狀若半夜。昏黃的路燈映照下,孟松胤的腳踏車“哐啷哐啷”顛進小巷,打破了那一片死寂。
齊家住的是一幢獨門獨戶的石庫門房子,樓高二層,看上去相當氣派。孟松胤將腳踏車靠在牆邊鎖好,齊依萱用鑰匙開啟了大門。鎖車的當口,孟松胤突然看到不遠處的牆角里有個人影一晃,暗想別是小偷小摸之人在那兒探頭探腦,還是安穩點把車推進院子裡去吧。
聽到門口有聲響,客堂裡的燈光亮了起來,一個身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