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平侯剛才也不過那麼嗆了一回沈氏,那還是敏平侯的嫡幼子呢,自己這個孫女到底隔了一層——她越想越覺得敏平侯這是苛待自己,神色之間就流露了出來。
敏平侯臉色一沉,一拍書案,呵斥道:“問你什麼都不知道,頂嘴倒是利落?”
“我不是在回答祖父的話麼!”卓昭節見他發火,反而不那麼怕了,不冷不熱的道。
“卓……”敏平侯嘿了一聲,開聲叫到一半,似想了起來卓香此刻不在,親自撩了袍子快步走出書房,卓昭節正疑惑他要做什麼,就聽他吩咐外頭伺候的使女,“去尋把戒尺來!”
卓昭節這才明白,他是要動家法,臉色頓變!
書房中文治之原本在敏平侯訓斥孫女時一直垂目不語,此刻轉了轉眼珠,忽然低低的嘿然道:“小七娘的規矩,呵呵!”他淡淡而笑,神色之間嘲色盡現。
“我祖父自教訓我,這是卓家之事,你一個外人多什麼嘴?!”卓昭節本來就對他既怕又厭,如今聽他冷嘲熱諷的落井下石,頓時大怒,趁著敏平侯在外頭等戒尺,便壓低了聲音冷冷道。
文治之不防她言辭如此刻薄,一時間居然沒能反應過來,竟是呆呆的看著她半晌難言!
“你有本事向祖父告狀去好了,至多祖父再加幾戒尺,難為還能打死了我?”卓昭節見他如此,索性把對接下來受家法的恐懼與惱怒一股腦兒的發洩到他身上,冷笑著道,“但今兒我是記下來了,回頭我便拿了私房銀子上街去收買說書演百戲的藝人、成日街頭巷尾躥著的浪蕩子,讓他們滿長安的傳唱文先生你好大的威風!堂堂一個讀書人,好歹也中過舉的,卻成日裡尖酸刻薄,處處針對個小娘子!也不知道幾十年的聖賢書是不是讀到了狗身上去了!”
“你、你……你小小年紀居然如此惡毒!城府如此之深!”文治之不防這在自己跟前一直垂頭喪氣領訓的小七娘說翻臉就翻臉,而且一翻臉就翻到底,又是震驚又是憤怒,但他好歹也有這把年紀了,趁著敏平侯不在嘲諷個小娘子到底不是得臉的事情,是以怒極了還是壓住聲音,冷笑著道,“倒是我從前小瞧你了,只是你要這麼做,也隨你,君侯的家教,我還是相信的!”
“一把年紀的人了,還只會與我祖父告狀,羞也不羞?”卓昭節譏誚的看著他,“就是我那才六歲的侄兒,如今做錯了事情也輕易不肯讓我嫂子為他出頭,怪道文先生你中舉之後,再無寸進,你也就這點出息了!”
自來文人最大的前程就是科舉,文治之在敏平侯手下做了十幾年的幕僚,每科必考、每考必定名落孫山,雖然敏平侯待他不薄,但總歸心有遺憾,這亦是他平生痛事,如今被卓昭節詛咒前程,文治之震怒之下,什麼都忘記了,他發瘋似的從榻上跳了起來,嘴裡罵道:“好你個小賤人!”
不想卓昭節早就防著他惱羞成怒,索性她方才沒被敏平侯准許坐席,一直就侍立在敏平侯的書案前,行動便捷,而文治之榻前還擋了一張矮案,當下拔腿就往門口跑,邊跑邊得意洋洋的喊道:“祖父救我!”
第二百二十一章 父親(上)
敏平侯這時候才從姍姍來遲的下人手裡接了戒尺,正欲轉身回書房裡去教訓孫女,不想卓昭節倒是先一步跑出來,差點收步不及,就要一頭撞在他身上!
他一皺眉,正要訓斥,卓昭節已經一骨碌的閃到他身後,緊緊的扯住了他拿著戒尺的袖子,使他不能揚起,急急嚷道:“祖父救我一救,文先生要打死我呢!”
這話一出,敏平侯與四周下人皆是大吃一驚,卻見裡頭文治之果然面色猙獰、怒不可遏的奔了出來,袖子高高捲起、目中幾欲噴火,哪裡有半點平常淡漠卻斯文儒雅的文士風範?待看到了敏平侯方是一窒,氣勢一洩,頓時覺得無地自容,竟是囁喏了片刻,才低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