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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部分

人淡如菊味輕寒(代序)

錢紅麗

有一句詩:寒來千樹薄,秋盡一身輕。用來形容趙焰目前的寫作狀態很恰當。人到中年,好比人生走到秋天,一棵樹一樣,繁華落盡,剩下簡筆和寫意,特別淡,淡得可以站在樹下看見淡青的天。但這種淡,肯定是有著豐厚底蘊的,由一種膽魄支撐。如今的文壇,小鬼當家,出版商適時端出千萬版稅的大餐,是利益雙方一體化的共謀。當多年以後,再回頭檢閱,那不過是一陣風現象。無論哪一個朝代,真正的文學都是寂寞而少眾的。文壇一陣風現象與文學創作是迥然不同的兩個概念。像趙焰這樣的一批作家,才是砥柱,他們的作品是有生命力的,多年以後去讀,也不過時,即便現時並非那麼火——真正的文學,註定不是靠一把火去延續的,它靠的是靈魂與靈魂的浸潤與綿延,最後與時光握手言和。

最近,我們都很激動,源於趙焰的長篇傳記隨筆《晚清有個李鴻章》熱賣,《百家講壇》也在與他聯絡。於是都急急跑去詢問什麼時候去北京錄製節目。只聽他淡然一句,哪是這麼容易的事情……事先我們激動著設計的場面都逐一退場。他就是這麼一個沉得住氣的人。遲子建今年在第三次領取魯迅文學獎時說過一段話:作家就像一個趕路的人,一直走一直走,突然得了獎就好像迎面吹來一陣意外的風,感覺挺涼爽的,但如果沒有這陣風吹過,這個趕路的人還是會一直往前走。我想,遲子建的恬淡明朗適合所有的寫作者,沒有名利,他們同樣會獨自一人坐在電腦前“趕路”……

宋代《全芳備祖》一書裡,對菊花有過言簡意賅而美麗異常的概述:所以貴者,苗可以菜,花可以藥,囊可枕,釀可以飲,高人隱士籬落畦圃,不可一日無此花也。用來形容趙焰這個人和他的寫作同樣恰當——他的氣質頗接近於菊,清淡,渺然,通透,散發出的,不是酒味濁氣,而是藥味清寒。如今的中年男,但凡稍有些成就的,其顯著的標識,人未來,而肚腩先到,臃腫,拖沓,智慧愈少,酒量漸長,渾身上下,鬼氣森森,讓人敬而遠之。趙焰是不同的,他始終保持一股氣場,更多的是書卷氣,這一股氣也長。——就在這種長氣裡,同樣還飽含著謙卑。古人一直說文如其人,這在趙焰那裡很統一。總之,他是一個很明白的人,有足夠的自省精神,所謂以人品立身,文品立言。

為什麼說趙焰的寫作接近於菊呢?那是因為不僅僅“花可藥囊可枕”的本事,他簡直無所不通,什麼樣的體裁都曾涉足,小說、學者大散文、球評,花花朵朵,不一而足,且持續穩定地增長。做一個多面手是很不簡單的事情——所以我又常常說趙焰是一棵樹,有發達的根鬚、源源不斷的營養供給,這決定了他的強大體系。正是這種有體系的智性寫作,讓他擁有著永不枯竭的源泉。相比那些天才的感性寫作,智性寫作更值得我們尊敬,畢竟,感性是短暫的,靠激情的火花點燃,一旦熄滅,也就無法挽回,註定是短命的。而許多人的寫作,只能從老根上開幾枝樹叉,最好的是在上面開幾朵花,而趙焰則是整棵樹,一種溫州地區特有的四季柚,據說常年花朵不絕——現在我要說的這朵花,是趙焰的電影隨筆。

電影隨筆與讀書隨筆一樣,同樣是看似容易實則需要真工夫的活計。人人能寫,但出彩的較少。所謂門堪低,若舞出七彩龍騰來,實在寥寥。說到底,寫作就是在拼一種境界,視野開闊,閱歷豐厚,看似信手而來,實際藏了氣象萬千。這是他的第二本電影隨筆,延續了第一本的氣場,像娓娓的人生,沒有迭宕華麗,更顯淡靜平易。吃文字這碗飯的,彷彿都在心照不宣——寫作就是不斷地摒棄形容詞的過程,山寒水瘦才是本質,一如我在文章開頭引用的那句詩:寒來千樹薄,秋盡一身輕。就是這個意思。齊白石晚年,略略於宣紙上點幾滴墨,就是一隻舒展好玩的蝦,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