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碧瑤昏昏沉沉,求生的本能支援著她,人一出水,突見左近一道黑影疾衝而來,天上波雲密佈,連星光也看不到,太黑了,看不清是啥玩意,反正即使是漂來了一根草,她也得將草抓牢,是否可救命,已用不著用腦去思索。
她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把將黑影扣住。天!有救了,那是一塊船板,不啻是救苦救難觀世音菩薩,替她伸出了救命之手,人在水中抓住了東西,是不會放手的。
她挾住了船板,昏昏沉沉讓流水帶著她漂浮,一無所知地隨水漂流,流向鬼洲。
這一股渦流,直衝向洲上最突出之處,由於水流湍急,所以全洲惟有這一角沒有汙泥淤積,算是不幸中的大幸。水直撲近岸旁,方向兩側分流湧散,如果隨水向左右漂流,將陷入泥淖之中陷死在那兒。
她很幸運,在水行將分流的剎那間清醒過來,已看到了鬼洲的黑黝黝形影,心中大喜,便伸一手猛劃,船板便向鬼洲的灘岸移去。
她終於到了岸旁,將船板放了,人趴伏在灘岸上,只感到頭是目眩,腹中作惡,好半晌也無法動彈,昏迷了。
這兒是洲中唯一地面堅牢的一角,茂草與蘆獲高有丈餘,寬僅三二十丈,長也不過四十丈左右,其餘的地面,全是時軟時硬起伏不定的險惡泥沼地帶,所有的怪木異草,都是生長極旺而經常沉浮的玩意。
她趴伏之處,是最左角,莊婉容剛由水中爬起,手中還抱著一塊船板。婉容的修為比碧瑤深厚,居然並不太過疲勞,站在灘岸上,拼命向水面叫:“崔姐姐,崔姐姐,崔……”
崔碧瑤已昏迷在地,聽不到她的叫聲。她叫得聲嘶力竭,方坐下痛哭失聲,許久許久,她方舉步向內陸走去,消失在茂草蘆葦之中,走上了兇險歷程。
崔碧瑤在昏迷中醒來,只覺身上寒意甚濃,虛弱的感覺令她十分難受。她的行囊全丟了,只有隨身攜帶的寶劍和百寶囊,渾身溼漉漉,想找衣褲更換不可能了。
她開啟百寶囊,解開防水油綢的帶結,還好,水並未滲入囊中,她吞下了一顆崔家至寶奪命金丹,坐下凝神行功調息,許久許久,虛弱的感覺方消失淨盡,寒氣也逐漸退去。
天空看不到星光,無法分辨時刻,她想:“可能已經是下半夜了,我得等待天明方可上路,水流湍急,婉容妹恐怕凶多吉少,我必須找找看,天可憐見,願她能和我一般,有幸漂到岸旁,不然……”
不然又怎樣?她不敢往下想。這些日子以來,兩人在哀傷中浪跡江湖,互相關懷,互相慰藉,情勝骨肉,義比同胞,一旦遭到兇險,心裡的難受自不待言。
她開始沿水際逐步搜尋,一面前哺地說:“小妹,你不能死,但願吉人天相,吉人天相……”
她到了灘岸最右角,前面的葦草已與她所站處大為不同,但她並未留意,一面舉步向前走,一面叫:“小妹,你在那兒?小妹,小妹,你……”
驀地,她感到腳下一虛,身向下緩沉,一陣泥腥中人慾嘔。
“糟!”她驚叫,想作勢拔起身形,豈知反而向下沉,汙泥已陷至大腿了。
她知道已身陷絕境了,再掙扎將愈陷愈深,人急智生,立即撤下寒芒如電的長劍,向後面急點。
為了找尋莊小妹的蹤跡,天色太黑,所以她走得很慢,後面三尺便是硬土,劍插入土中尺餘,她小心地提氣慢慢向上拔起身軀,有救了,被她翻上了地面,出了一身冷汗,到了安全之地,心中仍有餘悸。
“我只好等天亮之後再說,這鬼地方怎會如此兇險?”她在水中洗淨下身的汙泥。一面自言自語。
這一夜平安無事,唯一打擾她的靜寧的事,是水際和草叢中的飄浮鬼火,飄忽不定,乍現乍隱,慘綠色的光芒,令人望之毛骨悚然。
天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