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安靜。在孤寂無助的四面楚歌裡慢慢的寂靜下去。
這樣,他也會恨我了吧。他也就永遠都不會忘記我了。
可是,好痛。是不是因為我恨他,還是因為他也恨我了。
原來,恨跟被恨,都是好痛的麼?
恨到好痛!
可是我又為什麼會怕,怕他開始恨我了,怕他恨極我了,怕他同我一般,恨到痛了。我只是捨不得他恨到痛了。
我只是捨不得他難過,我只是捨不得他受更大的傷而已——那怕是要我恨他,要我傷了他。
那個傷,會壓制他的生機,會掩蓋住他所特有的,會引來如同豺狼一般的人族的能力。
三萬魔族,只是作為替身,代替更重要的東西而已。可以更好的掩飾住我想要保護的人。可以足夠讓人記往仇恨。
可他居然還是學不會憎恨。他的眼裡,疲倦而堅毅,卻依然看不到半分陰暗的樣子。他偏還是要那麼倔強的明亮溫暖著。然而不要緊,我的力量會壓制住他。壓制二十年,壓制到他過了成年的年齡,壓制到他不會有機會知道疼愛他的父親同憎恨他的我,為他做過什麼,為什麼那麼做為止。
可是為什麼我心裡卻在害怕,好像我再也見不到他了?
我怕我的力量沒有把握壓制他二十年,也怕我的力量傷他甚或二十年。我的力量,本只是想要保護重要的人。可是為什麼有了能力之後,依然保護不了最重要的人?
這二十年,你怎麼過來的?
二十年,答應我撐過來,好不好?
日復一日,復至二十年,他答應過的!鏡山弱水,只橫桓二十年,秋水答應過的!
我允諾神靈,用更陰暗的力量,壓制這個陰暗險惡的世事人心,二十年。全然為了他,全然只是為了期盼還能再見到他而已。
不是我的昭命,看,我沒有弒親,對不對?殺父的人是他,而不是如昭命所言的我,對不對?神靈的命定,是不會全然成真的,對不對?一個手裡沾上自己父親的血染的人,不會再有純潔至極的靈魂,對不對?就算是要他死,也好過昭命,對不對?
那麼,我們的註定的命數,改變了沒有?
然而二十年,混濁依然是混濁,鏡山依然是鏡山,弱水依然是弱水。沒有什麼不同,然而不同的,是他答應過的二十年。我卻永不再得見。
我只能絕望的等,絕望的找。期待在我漫長得沒有盡頭的人生裡,是否會有某個時與空的交點,能夠同他得與一見。他在柔暖之下其實是那麼固執堅毅的人,就算是——死,魂魄也應該會有所掛念,掛念著他覺得謙疚的三萬子民。我只能企盼,他不要轉生在我無從越過的那一側,讓我得於一見。讓我知道我們註定的昭命終是得於改變。
好痛,是因為我現在還恨著他不能過來麼?還是因為他——至死之時,終於恨我了麼?
恨跟被恨,為什麼會好痛?
我終於想明白,我雖然沒有殺了一心置我於死地的父親,卻依然是弒親的人,從父親迫得我不得不殺了絕望恐懼到半瘋的母親開始——她其實也只是個無助的人,如我一般。只不過我傷害的人是他而已。我的弟弟。我的輝夜。
就算神靈可以冷冷譏笑著把命運交到世人手中,可是神靈定下的昭命何曾改變過?就算我以為改變了,卻不知造成下一個變數,仍是向著絕望伸展——
神靈從始至終,只是冷眼看著。人事浮塵,不過如棋。天意弄人而已——
為什麼,我們回不到過去?為什麼整個天宇回不到過去?
整個天地會如何我都不在乎,我只是想看到他而已。
拿整個天地來交換我都不在乎,把他還回來好不好?把他還給我好不好?
我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