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想到了幼時那些跟在兄長身後的美好過去,卻怎麼都想不出自己做錯了什麼才會讓兄長這般厭惡痛恨,又為什麼會走到刀劍相向的悽慘結局。幾十年裡積攢的不甘委屈與茫然,與死亡將近的痛苦虛弱,讓他無意識地說出了那句話。
繼國緣一默默地碎碎念,卻發現這增加了心理獨白的劇情走向愈發離奇。
【對你的嫉妒……彷彿要將我敲骨吸髓……】
【唯獨只有你跳出了這世間的常理,也只有你……集眾神的寵愛於一身……】
繼國緣一的嘴巴不受控制地張開,發出迷茫無助的聲響,就像是一隻掉進了坑裡的奶狗,看著自己的爪爪不知所措。
他的大腦實在沒辦法支撐這超負荷的資訊量,如果是機器,現在肯定已經發出過熱超載的警報聲了。
【我之所以變成一隻如此悽慘的生物,是因為我不想死嗎?
都不對……緣一……
哥哥其實……
只是想變成你罷了……】
……
兄長……嫉妒……
我?
明明每個詞都是認識的,拼在一起卻讓繼國緣一突然得了障礙,怎麼都看不明白。
繼國緣一,大腦過熱當機。
而繼國嚴勝在更早以前,在螢幕上的自己吐露出那令他靈魂都在灼燒的心聲之前,便閉上了眼睛。如同他早已死去,不去看身旁緣一的神情,也不去聽半點耳邊的聲響。
可他清楚無比地聽見了自己的自尊破碎的聲音,那拼命維持的,不惜變成鬼也想要保持住的尊嚴,粉碎了一地又被反覆踐踏,竟是比身體被野獸撕咬吞噬痛苦千萬倍,痛苦到他想要慘叫出聲。身體的每個細胞都不堪重負地哀鳴著,靈魂隨之破碎。
緣一會怎麼看他這個無能的、愚蠢的、醜陋又不堪的哥哥……
繼國嚴勝不願意再去想了,僅僅是緣一這個詞浮現在他的腦海里,他的尊嚴就像已經被緣一輕蔑地踐踏進了更深的泥沼之中,他噁心得想吐,身體裡像是有火在燒。
螢幕上像模像樣地滾動起製作人員名單,鬼燈的名字明晃晃寫在第一排,還不忘加上二葉亭鳴的名字特別鳴謝,生怕繼國嚴勝記仇記錯人。
放映廳裡一片寂靜,鬼燈拿出手機拍下了繼國嚴勝面如死灰繼國緣一呆滯如雞的畫面,二葉亭鳴先是很有禮貌地鼓了兩下掌,發覺狀況不太對左右看了看,遲疑又有點迷惑地把手放下。
「怎麼樣?」鬼燈問道。
二葉亭鳴稱讚道:「做得非常好,非常感人……能給我一份複製嗎,我想給一個朋友也看一看。」
只看這段紀錄片,他莫名覺得繼國兄弟跟蘭波魏爾倫有點奇奇怪怪的相似之處,那麼他帶一份失敗樣例給蘭波,應該能給他糾正魏爾倫的計劃起到參考作用。
鬼燈想了想,答應道:「我可以讓技術科給你做一份現世能用的,但只能在你的書店裡放,並且有放映次數限制——就跟江戶川先生讓你帶給兒子的那個錄音機一樣。」
「那樣就很好了。」二葉亭鳴說道,聽鬼燈提到江戶川,便又道,「我聽說江戶川先生出門了,方便的話麻煩把這個轉交給他吧。」
二葉亭鳴掏出本體刷刷寫了兩筆,把書頁撕下來就自動變成了寫滿字的文稿紙——源文件在他手機裡儲存著,只是轉錄到紙面上不太消耗他的能量。
「這是亂步的處/女作,他一直很想給父母看。」二葉亭鳴笑道,「你有時間也可以讀一讀,天才的思路真的很有意思。」
江戶川亂步是比父母青出於藍的天才,再加上還有那麼一點百目的返祖,基本從鬼燈知道他開始就已經上了未來勞動力名單。鬼燈欣然接過了江戶川亂步的文稿,「我會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