峰一個業務員的引導下,帶著兩個手下來了。那廠長進來就開宗明義:「今天我來是看電業局老鄭的面子。」 雷東寶主動上去握手,聲若洪鐘:「那當然,我們村黨支書啥的,進機關排不上號,說不來話。廠長今天坐主位。」 那廠長見此,矜持地微笑,當仁不讓地坐上主位。廠長沒想到對方帶頭的雷東寶卻一屁股坐在末位,正好坐他對面。雷東寶有意坐在廠長對面,環眼直視那廠長道:「我大老粗,不會說話。有啥過節,廠長擔待著點。來,上酒上菜。」雷東寶最後一句就跟在小飯館吆喝似的,驚得旁邊穿著紅褂子的服務員一愣,好一陣子才回過神來,微微撇嘴出去通知。卻把對面的廠長看樂了。 但那廠長雖樂,卻不忘正事,看住雷東寶道:「這頓飯不好吃,你們先別忙著上酒上菜,說說你們想怎麼樣。」 雷東寶也是咄咄逼人看著那廠長,一點都沒有紅偉指望的收斂樣子:「說話前我們別忘介紹。廠長,我知道你是誰,你樹大招風,誰都知道你姓啥名啥住哪,兒子一個。我大老粗,沒人知道。我自我介紹。我叫雷東寶,小雷家原村黨支書,去年犯事坐牢,今年保外就醫。誰能保外就醫?兩種人:一種是得治不好的傳染病的,一種是得治不好的壞毛病的,我沾一種。廠長放心喝酒吃菜,傳染不了你,我沒得傳染病。」 廠長一聲哈哈:「雷同志請客怕掏錢還是怎的,吃前先封人筷子啊。」但廠長不免想到,既然不是傳染病,難道得的是治不好的壞毛病,要人命的癌?臉色不像啊。「雷同志繼續開門見山,今天擺這一桌鴻門宴,準備跟我們說什麼?」 雷東寶一掌拍在大圓桌上,道:「好,爽快。我大老粗,不會轉彎抹角。我說實話,登峰電纜廠是我一磚一瓦建起來的,到今天,我最不放心的就是它。現在登峰有麻煩,等著市電業局的業務開鍋,求廠長撒手放了市電業局的業務,你們反正生老病死都有國家養著,我們一個村老小都指著登峰吃飯,不一樣。來,吃菜喝酒,我大老粗不會客氣,你們自便。」 廠長沒動筷子,也示意兩個手下別動筷子:「雷同志,既然看老鄭面上我來了,我得把話跟你講明,大家各憑本事八仙過海,最終結果看市電業局決定。你要管你一村人吃飯,我要當好國企大管家,我們各有立場。但我看出我們都不是為個人,你也是個好樣的。既然如此,我們認個朋友,以後一個行業吃飯,彼此照應。」 雷東寶道:「認我做朋友,不難,你們家底子足,先留口飯給我們吃,讓出本省的生意。第一先讓出市電業局的生意。紅偉,給廠長倒三杯酒。廠長,你要是答應,我們幹了這三杯。」 廠長沒想到雷東寶這個粗人這麼汙攀他的檯面話,一時沉下了臉:「雷同志既然提出我們無法做到的條件,顯然是不想交我們這些朋友,我們不高攀,走,雷同志的鴻門宴,我們咽不下。」 「慢著,飯不吃可以,把我心意帶走。」雷東寶說完搶過服務員託盤上的酒瓶,磕掉瓶底,狠命插到桌上。犬牙交錯的瓶身當場插穿當中的玻璃小轉臺,隨著一聲脆響,死死矗在圓桌當中。雷東寶瞪著血紅的環眼,盯著驚愕的廠長,猙獰地道:「別讓我再看到你!」 廠長的臉色由紅轉白,一語不發,拂袖而去。後面雷東寶霹靂似的追上一聲:「都愣著幹什麼?吃菜,喝酒。」 紅偉好一陣子才從驚愕中回過神來,看著雷東寶久久不能說話。心裡卻是漸漸想到,說了半天,原來雷東寶淨在威脅那廠長,他得了大病才得保外就醫,他可以豁出一條不長的命為登峰賣命。試想,誰敢跟一個不要命的人爭生意?若是楊巡那樣的個體戶,還真難說到底誰更強硬,可國營廠長能否強硬到最後,就難說了。 雷東寶看著紅偉道:「你別磨蹭,快點吃完。吃完你們派幾個人給我跟去他們住的地方,穿馬燈一樣敲門在他們面前露露臉。」 紅偉聽了半晌才道:「是,我們去,趁熱打鐵。書記你吃完還是回家,你別在場。」 「行,紅偉,我沒看錯你。換作是……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