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鞋都不配。”一氣兒倒進一盅兒涼水進肚,那氣還是沒消下來,真倒要用起人來,家裡捱得上的一個個數過來,能當半個人用的都沒有,這些個姐夫妹夫,加起來抵不上半個算盤能幹,還不如算盤忠心。
他在這頭敲桌子,茂哥兒在地上抱了發抖的小狗就了門,捂了小狗毛絨絨的耳朵:“不怕不怕,爹爹不打人。”想想又加了一句:“也不打狗。”
茂哥兒一站起來就有丫頭跟著,王四郎看見兒子火氣消了大半,眉頭又鬆了,臉盤也笑開了,張了手道:“兒子!過來!”
茂哥兒從來不怕他,秀娘還衝他唬臉,王四郎在家的時候便少,見了兒子大半是哄,從沒衝他發作過,茂哥兒顛顛的跑過去,張了手抱住他的腿:“爹!”
王四郎一把抱起了茂哥兒,把他頂在脖子裡,茂哥兒兩隻手緊緊揪住他的頭髮,小臉板得死緊,整個身子緊緊貼著王四的腦袋,兩隻手揪了頭髮還不夠,又伸著去抱他的頭。
秀娘心疼的不行,趕緊扯著丈夫把兒子放下來:“看把他嚇的,趕緊放下來。”王四郎卻不允:“就是怕才要叫他多看看,來,兒子,跟爹出門去。”
說著竟一徑兒把他扛了出去,茂哥兒緊緊閉著眼睛不敢看,等上了大街,聽見動靜才把眼睛眯成一道縫,王四郎本就魁梧,茂哥兒叫他架在脖子上頭,隔得這麼高,連牆上偷躲睡覺的花貓兒動尾巴都能瞧得見,大樹枝丫上的燕子窩也從沒離得這麼近。
站在橋上往來的漁船,挑著攤子的貨郎,都在他腳底下過去,茂哥兒樂起來,咯咯笑,揪一下王四郎的頭髮:“爹,看!”他瞧見賣酪的掛的幡,饞了。
王四郎這還是頭一回帶兒子,吃了酪,買了冰糖葫蘆,一手捏著麵人兒一手掛著糖葫蘆,天熱了,那麥芽軟軟的裹在紅果上,茂哥兒咬一口,粘了牙,甜頭不斷去頂,刮下來一嚼又沾到牙上,一顆紅果吃了三條街。
等回了家,茂哥兒比劃著告訴秀娘,去了很多很多地方,石板橋那頭原是不一樣的天地,熱熱鬧鬧一條街都是鋪子,人跟人並著肩擠著腿沒處下腳,他還跟另一個叫爹扛在肩上男娃娃打了照面兒,茂哥兒揚著小下巴:“我高!”說著抬手比過頭頂,晃晃腦袋:“他矮。”差點兒把手掌比到鞋面上。
“還怕不怕了?”王四郎到底不似過去壯實,一把子力氣還在,扛了兒子走了三條街,還是吃力,身上的衣裳叫薄汗浸透了,秀娘趕緊給他絞熱毛巾抹身子。
茂哥兒坐著看他擦身,站起來走過去摸他的手上的肌肉,咧著牙:“再來!”
“爹沒力道了,明兒再帶你出去。”王四郎灌了一壺茶,反手動動肩膀:“老了老了,這才動幾下胳膊就酸了。”他才說完,茂哥兒就舉著拳頭給他捶了幾下,看著人小骨頭軟,拳頭卻有力。
王四郎捱了幾下兒子的拳頭美的合不攏口,茂哥兒扒在他身上往前看他:“不酸了罷。”秀娘算帳時候長了,也常說脖子酸手痠,杏葉便是這麼給她捏肩捶背的,這會兒有樣學樣,王四郎心裡受用,抱住兒子親一口:“爹是給你做牛做馬呀。”
哄完了兒子,他說起正事來:“你備些東西,咱們給爹做壽。”王老爺的生辰許多年都不曾過了,這回卻是想著要大操大辦。
秀娘一奇問道:“爹怎麼想起這茬來。”便是在金陵的生辰,他連席面也不肯要,只煮了面就算過了壽,還說甚個老人家不作壽,作壽就是要叫天來收。
王四郎嘆一口氣:“老頭子神神鬼鬼的,怕是心裡有些想頭不便說出來。”王老爺是覺著自個兒壽數到了,這才又要回鄉,又是要作壽的。
他一回來朱氏就譬如重長了主心骨,實則家裡樁樁事都辦好了,可沒有男人發話,女兒便嫁不得,桃姐兒安排在六月初三出嫁,王老爺是七月十八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