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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部分

也有味兒。

雨下個沒完沒了,蒲團底下潮乎乎的,磚地浮出許多水暈,人

的骨頭都發了黴了。

院子裡有人踐著水跑來,連廊子也不肯繞,顯見有火急的

事。是炳爺,衣服和鞋襪都泅著水,眉眼發直。他打著抖說:老

爺,角院那邊不好了,光漢的媳婦要生】

老爺沒什麼反應,眨巴著眼睛想事,過了一會兒才說:生

就生麼,你怎麼了?…

炳爺說:才一七個足月,有凶兆I

老爺說:要死人?

炳爺說:不敢保,大的小的都不敢保i老爺,您給個話兒

吧。您不給話,奴才們吃罪不起。

老爺說:不盡心老天不饒你!別的事隨它去吧,命裡全都

註定了輸贏了,隨它去吧。

炳爺衝進雨裡,老胳膊老腿上足了弦。我是蒙了,坐在蒲

團上不知道幹什麼好。想不到這麼快就生,誰都想不到,最想

不到的是少奶奶和大路吧?本來還有一些時間耗著,琢磨著,打

著誰也不知道的種種算盤,不料懸在腦瓜頂上的劍一下子就劈

下來了。

二少爺問過我:他們怎麼辦?

我告訴他:只有一個辦法,跑!

我說的是實話。二少爺沒有因為我這麼說怪罪我,我明白

他是真心在問:他們怎麼辦?!二少爺溜走那天晚上,他含著微

笑從我的小耳房前邊走過。他一個字也沒有對我講,可是我從

他的笑容裡讀出了許多意思。他分明是說:我有自己的事要做,

我顧不了那麼多了。我顧不了他們,顧不了家,顧不了你,我

只能顧我自己了。我是可憐蟲,他們也是可憐蟲,大家都是,我

不想再看見你們了,我受夠了,夠了!

他還說了許多意思。

我心裡明白。

我靜靜心就沒有什麼不明白。

跑!二

跑啊】!

大路不可能不想到這件事。

可是一切都來不及了。劍噢一下剁了過來。院子嘩嘩流著

的雨水越來越稠,要變成紅豔豔的血水了。老爺躺著,突然哼

了一聲,目光閃閃放亮。他招手讓我靠近他,像閻羅招呼小鬼。

這樣子我很熟。我知道他想幹什麼。他想吃一種不易說出口的

東西了。不是第一次聽候吩咐,可是我很緊張,老爺的嘴唇哆

哆嗦嗦,我靠他越近越認定他會冷不防咬我一口。他沒有咬我,

可是他差不多要了我的命。他的話像蚊子叫,輕得不能再輕,落

到我耳朵裡就成了炸雷,一下子把我炸成了碎片兒。

老爺說:耳朵,我想吃胎盤。

我說:您想吃什麼?

老爺說:胎盤。我孫子的胎盤。

我說:我怎麼給您弄來?

老爺說;你拿個尺二的盤子上門口等著去,趁鮮活給我端

過來。慢著,給藥鍋加上水,把抽屜裡的磨石和刀子遞給我。去

吧,拿到了別耽擱,誤了事我吃你!

老爺撩被子騰一下坐了起來。

他自覺著有救了。

可是我沒救了。

我把盤子遞給五鈴兒,五鈴兒轉身回了上房。廊亭裡坐著

大少爺和炳爺,旁邊立著幾個僕人。炳爺正在安排找奶媽的事,

兌鎮南老倉哥兒的孩子沒出滿月死了,媳婦的奶包憋得出火,讓

遷緊把她請來。大少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