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見我們進來,駒大夫把她屁股下的墊子抽出來,“請坐,” 她不緊不慢地招呼著。
以前我在別的採訪中,曾遇到過駒大夫,有幾分面識。當時只覺得她長得很“日本”,如果不知道她的特殊職業,走在大街上,你一定會以為她是一位普通的家庭主婦。知道了之後,幾乎所有的人心裡都會冒出一個問題:“這麼老了,怎麼還做這一行?”
今天駒大夫是被採訪的主角,我不禁仔細打量她。齊肩的頭髮鬆鬆地攏在後面,大臉龐上抹著厚厚的粉,似乎一低頭就會掉下一層來。這在舞臺特殊的燈光下也許會顯得粉嫩些,但在正常情況下真有些嚇人。眼睛上貼著寬寬的雙眼皮和假睫毛,一晃一閃的,有些勾人。但眼神中沒有一絲故意的造作,有一層讓人琢磨不透的清淡和不屑。打了招呼,我們每個人坐在墊子的一個角上。
“我們是聞訊而來,聽說您今天就要關上大幕了,真的打算引退了嗎?”
“真的。” 駒大夫的臉上看不出喜怒哀樂,“但這原本不是我的意思,是我丈夫要我這樣做的。”
“你的丈夫?” 我心想;這個問題還可以緩一緩。“在這40年裡,支撐您走到今天的是什麼呢?”
“貧窮。” 她的假睫毛長長的不再忽閃。“為了吃飯,為了活下去,我必須這樣做。”
駒大夫出生在日本巖手縣的農村裡,50年前那地方很窮,冬天很冷。父親去菲律賓打仗,就再也沒有回來。家裡還有母親和一個妹妹。一家人總要活下去,1957年,16歲的駒大夫在報紙上登出一則免費廣告: 請花5萬元買下我!當時的5萬日元相當現在的100萬左右吧(約7…8萬人民幣)。廣告還配上了她的照片。
這種事在當時的日本並不是僅此一家,但是駒大夫超凡的俊俏容貌,讓幾十封回執如巖手縣的雪片一樣飛進她的手裡。來信的幾乎全是有錢的老人家;希望她做小或是妓院的賣身契買主。有一封信引起了她的注意: 一個叫宮田的男人來信把她大罵了一頓,“馬路野郎(混蛋)!你把自己賣得太便宜了!你還小,一定有更好的出路。”駒大夫給他回信說,再也沒有辦法繼續生存下去,為了讓媽媽和妹妹過得好些,她情願把自己賣掉,希望宮田先生幫助在東京找一條出路。不久,宮田的回信中寄來了一張脫衣舞娘的照片。
就這樣,昭和32年(1957年)16歲的駒大夫隻身來到東京,跟比她大18歲的宮田住到了一起。宮田也沒有工作,在他的引見下,駒大夫先是在一個溫泉中作為舞娘出道。昭和42年(1967年),駒大夫因美色過人而力奪花魁,奇貨可居。在宮田的安排下,她從此開始了花魁脫衣秀。
40年過去了,歲月已逝,但花魁秀依舊。
“連這個也辨不清就不是合格的皮條客。”
故事講完了,我相信它基本的真實性。駒大夫沒有必要騙我。
“這40年間,有沒有想過放棄的時候呢?”
“當然有過,有一次我發現宮田在外面有了女人。我覺得自己這樣用身體養活一家人,太傻了。可除了他之外,我還要養活孩子、媽媽和妹妹,也只能繼續跳下去。在這裡日程都是由宮田安排的。除了懷孕生孩子的那一段,幾十年來,在所有的女孩子中我的時間表是最滿的,也是最累的,只有每個星期六給半天休息。”
“這樣不疼老婆的老公該打!” 我也不知道我的氣從哪兒來的?但對這位宮田先生更感興趣了,“我能見見您先生嗎?”
“就在隔壁,他一定喜歡見漂亮女孩兒,” 駒大夫看著我笑,“特別是身材好的,要小心嘍。”
一個快80歲的老態龍鍾的男人,每天他就像影子一樣在“法國座”晃來晃去。這裡的每個角落他都熟悉,幾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