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則玉覺得姐姐曾清彗就像一棵大樹,為她遮風擋雨。
後來,曾清彗出嫁後,她又覺得哥哥曾清山承擔了這棵大樹的責任。
其實不止她一個人這麼覺得。
幼時,她和哥哥總是吵架,爭論的事情不過是誰更得父母寵愛,吵著吵著,兩人便會陷入沉默。
聽不到他們的爭吵聲後,姐姐曾清彗就會抬頭笑著問:“怎麼不繼續吵了?”
蕭則玉晃著小短腿惡意地說:“我和姐姐才是爹孃親生的孩子!”
曾清彗神情就會轉成嚴肅,聲音依舊柔和,話語卻嚴厲,“言行無忌!雪兒讀書讀到狗肚子裡去了麼?”
曾清山卻聽樂了,得意地說:“我不是親生,勝似親生,你羨慕都羨慕不來。”
是的,曾清山並非曾家親生的孩子,他來到曾家的時候已經七歲,已是知事的年齡。
曾父撿到曾清山那會兒,他是一個瘦骨伶仃的小乞丐,正在垃圾堆裡翻吃的。
曾父便把剛買的還熱乎的桃花餅遞給了他,小小乞兒已經多日不曾吃飯喝水,搶過圓圓小餅一口氣塞到嘴裡。
那桃花餅真甜呀,是曾家小女兒最愛吃的小吃食。
曾父笑著說:“這是今日的最後一份,我回去交不了差,雪兒必定要哭鬧。”
語氣帶著些無奈,卻摻雜著寵溺,乞兒囫圇吞嚥,努力問:“那你為何還要給我?”
曾父看著他,淡聲道:“雪兒不吃這桃花餅不過哭一場,你若不吃,則要餓著肚子了。若是我的小雪兒在這裡,她也會忍痛把這最愛的桃花餅遞給你吃。”
乞兒險些被噎到,接過曾父遞過來的水便灌進去,食物流進胃裡,讓人渴望繼續活著。
乞兒從嶺南翻山越嶺來到安平縣,他在那些藏汙納垢的街巷跑來跑去,每日裡想辦法吃個溫飽,眼睛一睜一閉,思考著如何活過一天。
儘管活著已經很難,但是活著的那份渴望並未減弱半分。
小乞兒後來又見過那文質青年幾次,每次都能吃到熱乎的肉包子,他開始奢望若每日都能吃到肉包子就好了。
乞兒才不管這人有什麼陰謀詭計,他現在只想填飽肚子,吃下去的東西就吐不出來了。
可是,每次,這個人見他吃完見他藏好兩個肉包子後,就會笑著離開,從未提過什麼特殊要求。
乞兒每次都沉默地看著他離開,想著也許下次那人就會提出讓他去殺人放火了。
但是,乞兒知道,從遇到這個人起,他整個人都跟著變了。
他開始和其他乞丐交朋友,開始學著如何生存。
那些死去的或是被他淹沒在記憶深處的禮儀教導重新回到了他的腦子裡,除了活著,生命的意義和思考重新回到了他腦中。
曾父不來的日子裡,乞兒也會遇上一些善心的人,給口水喝,給個饅頭啃,他便彎了膝蓋口稱感謝。
走到絕境時,他也會偷東西,倒黴被抓到也有運氣好的時候,遇上心善的主人家不打不罵就此放過,遇上兇惡的人家就會被打得很慘。
畢竟偷東西不對,捱打也是咎由自取。
世人皆懂得道理,奈何世道總是有不公。
遇上曾父,是乞兒第一次被上天眷顧。
有天夜裡剛剛入冬,天氣轉涼,街巷燈火昏黃,像是籠罩了一層薄紗。
曾父問:“今日怎麼不留著兩個包子帶回去了?”
乞兒大口吞嚥肉包子的動作慢下來,眼淚也跟著流下來,劃過他髒兮兮的臉,淚珠接連砸到地上。
曾父伸手摸了摸他的頭,不再追著問,“那你這次就吃飽吧,吃完跟我回家。”
乞兒似是沒聽懂,抬起頭睜大眼睛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