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前,白誠與他一起千里追兇,前後三個月。他喜這少年,既江南靈秀,可愛的如清澈小溪裡的一尾小魚,又有北方漢子的堅毅,忍著飢餓翻躍重山都不嘆一聲。他也怪這個少年,怪他同被抓捕的窮兇極惡之人犯一路談天說地,怪他把袋子裡最後一塊銀子給了他們一眼就可辨明的老年騙子。
當初他白誠不是貪功,但少年不讓他對外人提他,他說:“白大哥,人怕出名豬怕壯,好歹你比我老,求你一個人擔名。”
後來他娶了他的姐姐,他也不肯上京來,只是寫信說:“我野慣了,天高皇帝遠才見得自由!”
但這孩子還是來了,只是因為一個命令,他就必須深入虎穴。他以前總是笑說“怨不得人”,這一次,他依然無怨。
白誠想到這裡,道:“盧雪澤就不知道你的底細么?你今天可用了點穴手。”
趙樂魚說:“我也想過這點。但當時如果不點穴,徐孔孟終身就要落下每日疼痛的病根。你也知道此毒,杭州府的李氏殺夫就用過的。不要說他可能只是為人利用或毫不知情,就算他本與過去的殺人案有關聯,將來也讓他痛快地死。若這么看著人受折磨,怎么可以?盧雪澤說我懂得醫道,明擺著給我臺階下。我也順水推舟。他就算猜出我的身份,目前的形勢他絕對不會有動作。”
他捏了捏下巴,樣子調皮道:“但我很想知道,兇手為什么要來這場謀殺?對誰有好處呢?”
白誠附和道:“是啊,現在韓逸洲的嫌疑太明顯了,茶葉下毒,誰會相信他如此簡單就殺人呢?”
趙樂魚搖頭,從懷中取出貝殼大小的瓷器碎片,默不作聲的吐了口唾沫,又把瓷片放在火焰上烤了烤。
頓時,山峰般翠色上現出一種駝褐色。
白誠啊了一聲。
趙樂魚忽閃著睫毛,自信的說:“姐夫,茶葉誰喝沒有定規,但茶杯卻為徐孔孟專用。盧雪澤說徐中了此毒,不錯。一般人馬上就聯想到剛送來的茶葉有問題。然而,兇手的巧妙是把毒塗在杯子上,這樣,即使旁人要喝茶,也不會用徐私人的杯子。茶葉在杯中經沸水沖泡,肯定沾染毒素,因此也說不清楚了。有一點可以肯定,下毒的人並不想置人死地。因為以我的經驗,他定量精準。”
白誠撓頭:“那他不想讓徐孔孟死,為什么要製造這種翻天的事端?”
趙樂魚吹了口氣:“原因不外乎三個:第一,他想陷害某人。第二,徐孔孟知道什么,他透過這種辦法恐嚇他不許多嘴。第三,他要和我們玩一局,以證明他的能力高於我們,或者保證不受煩擾的做某件大事。”
白誠聽他平靜的訴說,抽一口冷氣:“你要小心!”趙樂魚咧嘴一笑。
趙樂魚回到牢房的時候,韓逸洲似乎坐著入睡了。月上中天,牢房裡只有幾縷碎銀般的月華。韓逸洲的面板白皙,在月色下和一朵含苞的雪梅似的。趙樂魚對他遠遠吐口氣,韓逸洲還是不動。他又抽起一根稻草輕掃韓逸洲黑夜似的頭髮,韓逸洲還是沒有察覺。趙樂魚捂嘴,自然樂不可支。
此時他肚子才真的餓起來,這才發現桌上風捲殘雲,什么都沒剩下。他心裡罵了一聲:你是豬嗎?那么能吃?哪有這么瘦的豬?
他猛的想起韓逸洲比自己大一歲,確實屬豬。還有什么可說?他一屁股坐下了稻草堆。
卻感到草堆裡有什么東西擱著他,他撥開草,
剛才獄卒送飯時候用的食盒被人焐在草堆下面,他開啟一看,
晚飯時的饅頭在裡面還冒著熱氣呢!
第十二章
四更天的時候,趙樂魚醒過來。不知怎么外頭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幾枝柔嫩的綠藤鑽進了棋盤大小的鐵窗,怪可憐見的。牢門外的走廊裡有油燈,但裡面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