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他的。她環顧四周,充滿了狐疑和神秘感,這感覺是不能用英語來表達的,它從來沒有透過英語變成思想。可她照樣活著,活在一個強烈的、美好的信念中,她的家屬和她的命運都包含在這個信念中。
她讓他的丈夫也服從這個信念。他跟她共同生活著,對世俗觀念全然不顧。她每一投足、一蹙眉都成了對他發出的暗示和指示。就在這兒,在這塊農田上,他跟她一起經歷了神秘的生、死和創新,經歷了奇妙、開懷的狂喜和難以言表的愜意。這些。外人是無從知道的。他們還很富有。這些使得這兩口子在這座英國的村落裡顯得鶴立雞群、德高望重。
可安娜卻對媽媽那毫無思想的感知將信將疑。她有一串珠母做成的念珠,那還是生父留下來的,這串珠子有什麼意義她說不清。可每當她的手指捻著這串銀白如皎月的珠子時,她就感到一股難言的激情充滿胸臆。在學校她學過點拉丁文,會兩句“*emara(萬福瑪麗亞)”和“Pater Noster(我們的父親)” ①。她學會了念珠子,不過念得不好。“萬福,瑪麗亞,上帝與你同在。你是美麗的女人,上帝賜你孕育果實,這果實就是耶穌。萬福,瑪麗亞,神聖的瑪麗亞,祈求你立即消除我們的罪孽,保佑我們好死。阿門。②
她似乎念得不對,當把這些詞翻譯過來後,那意思和蒼白的珠子上的意思不一樣了,矛盾,而且是騙人的。每唸到“上帝與你同在”或“上帝賜你孕育果實”時她就惱火。她喜歡“萬福,瑪麗亞,神聖的瑪麗亞”這樣神秘的字眼兒,她被“這果實就是耶穌”和“祈求你立即消除我們的罪孽”這樣的句子感動了。可這當中沒有一個字是真的,怎麼也不能令人滿意。
她不去理這串念珠了,儘管它是用奇怪的情感來打動她的,但那不過是些沒什麼意義的東西罷了。她把念珠束之高閣了。她的女性讓她拋開這些玩意兒,她的本性就是逃避思想,以此來挽救自己。
她十七了,變得精力充沛、愛生氣、鬱鬱寡歡,說紅臉就紅臉,老是心緒不寧。因為這樣或那樣的原因,她跟爸爸親近,跟媽媽作對,她媽媽那凸出的嘴巴和鼻子,讓人捉摸不定的鬼鬼祟祟的樣子,那穩坐釣魚臺、信心十足的架勢,無緣無故地心滿意足的勝利感,嘲笑什麼時的笑聲,過分讓人為難的要求,更要緊的是她那當家做主的優越感,這些把姑娘氣得直髮瘋。
她心血來潮、飄忽不定。她常站在窗前眺望,似乎要出去的樣子。有時她出去和別人待在一起,可總是怒氣衝衝地回家來。好像她讓人瞧不起、被人汙辱了一樣。
全家都籠罩在一種沉悶、緊張的氣氛中,在這種氣氛中激情會導致其不可避免的後果。這屋裡那麼強烈、深沉,於無聲處進行的交流使得其他人家相形之下顯得貧乏、不夠味兒。布朗溫坐在椅子裡抽悶煙兒,太太則默默地裡裡外外幹她的事,心裡自有她的主意。你會強烈地感受到這兩個人持久的存在。他們不用講一個字,然而他們交流了思想,他們的思想離得那麼近。
安娜·蘭斯基的童年(13)
可安娜卻不自在了。她想離開這裡,可不管到哪兒,她都會感到不如別人,似乎在那裡她變得渺小了,低人三分了,於是她又趕緊往家裡走。
一到家,她就鬥氣,攪亂了家中司空見慣的那種交流。有時她媽媽會一怒之下,對她大發一通火,絲毫沒有留情、給她面子的意思,於是安娜就嚇得退卻了,去找她爸爸求援。
他聽她嘮叨著,可她媽媽睬都不睬她。有時安娜要跟爸爸談,她想跟他議論議論別人,還想知道點什麼。可她爸爸會不安起來,他才不想硬往腦袋裡塞東西呢。只是看在她的分上,他才聽聽這些。屋子裡稀里嘩啦地響著什麼聲音。貓爬起來,伸個懶腰,不安地向門邊走去。布朗溫太太一聲不吭,她讓人覺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