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彥一把扯過趙佳佳的紙:“你怎麼一個字都沒有?”
“我看看你的!”趙佳佳從下面抽過紙,“喲,不錯嘛!”
陳彥臉紅了:“就翻譯了一下,變成國語好像有點怪!”
“沒關係,我先試試,”趙佳佳相當捧場地哼唱起來,“你是否聽到我的聲音,heyoh……”
陳彥拽過吉他,跟著撥動起琴絃,一開始還會錯拍,漸漸地兩人越來越默契,一曲終了,不由地相視一笑。鍾期既遇,奏流水以何慚?這一刻,一點不矯情地說,陳彥是真心覺得幸福的。一個和睦的家庭,一個兩小無猜的愛人,一個千金不換的知音,人要歷經幾世磨難才能有一世如此幸運?
電話的聲音打斷了陳彥的思緒,他調侃道:“業務挺忙的嘛?”
正在接電話的趙佳佳卻慢慢變了臉色,他轉頭對帶著微笑的陳彥說:“你爸爸病危了,你媽喊你趕快去醫院。”
陳彥的笑容一下子凝固了。整個人就像被雷擊中了一樣,幾個月來,他不願去想他爸爸的病,每次到醫院就好像他爸爸很快就會回來一樣。他甚至懦弱地不敢去看這方面的資料,不敢去想他父親還能活多久,可是逃避永遠不是解決問題的方法,病情不因強烈的願望而減輕,他不得不頹然地承認,奇蹟也許不會發生了。
趙佳佳陪著他來到醫院。他爸爸還在手術室裡掙扎,厚厚的鋼門阻隔了父子倆。陳明一直哭個不停,小臉都哭腫了,看起來比平時圓了一圈。陳媽媽沒有去安慰他,陳大嫂也沒有去,此時,已經沒有人有心去管他。大家都滿腹的心事。
陳彥也是。可是那斷斷續續的哭聲好像一直在他的腦海裡。小阿明,你的小弟弟,你爸爸最疼愛的么子,他就要失怙了。你像他那麼大的時候,還坐在爸爸的膝蓋上呢。你是你爸爸寄予厚望的兒子,這手術室外面的都是他的牽掛。
偶爾有一個護士走出,陳大嫂剛準備開口問問,那護士就擺擺手。許是見多了生離死別,她只是麻木地說:“真不行了會讓家屬進去的,你們先在外面等著,不要干擾手術。”
說到“不行”兩個字的時候,陳媽媽僵住的身軀一抖,看著護士的眼光如利劍般帶著仇恨。她永遠也接受不了這個事實,永遠也不能接受別人說一句不吉利的話。
陳明哭得更大聲了,哭聲和這安靜走廊裡的迴音交錯,在漆黑的夜裡可怖得很。陳彥走過去,想叫他不要哭了,手術室裡的父親聽到了會不安心的。可轉念一想又覺得,也許他聽到這哭聲就醒過來了。他摸摸弟弟的頭,陳明的頭髮就和他的性格一樣溫和。
陳彥伸出手摟住這個和他流著相同血液的弟弟,暗暗下了決心。他以後會愛他,照顧他,引導他,就像他的父親對他做的一樣。
許是溫暖的懷抱撫慰了陳明悲慟無依的心,他止住了哭泣,抬頭仔細端詳他的哥哥。因為年紀差距太大,他們平時並不多麼親密,但是血緣有時候就是這麼神奇,僅僅一個擁抱,就破開了橫隔在其間的堅冰。
這個人,他和你一樣承受著將要失去父親的傷痛,沒有人比他更能理解你的感受。他也是你即將離開人世的父親想要撫養長大的人,你們都快樂就是他的遺願。遺願。這兩個字殘忍又溫暖。它束縛著你又支撐著你。它給你係上一個大大的包袱同時又鼓勵你熬過失去親人的傷痛。陳彥打了激靈,淚水緩緩流過眼角,又被他反手擦去。
趙佳佳沉默地看著這一切,孤獨的坐在角落的椅子上。他現在沒辦法理解親情,因為從小就未得到過,也就談不上失去了。他一直是一個人,母親是大眾情人,父親是大眾父親。母親每個月還會給他生活費,父親只會給他一大堆便宜弟弟和便宜妹妹零花錢,早就想不起他來。兩人他都很久沒有見過了。可是他也不覺得想念,對他們還有期待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