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一點,我兩隻手劇烈抖了起來,壓在棺材板上抖得令它咔咔作響。
這種刺耳的聲音在這麼一個鬼地方無疑是可怕的,但更可怕的是,就在我試圖穩住自己情緒穩住自己的手,然後鼓起勇氣去掀開那塊黃布,好看看裡頭究竟是誰的時候,眼睛餘光突然瞥見就在我手的正對面,突然多出了一隻手。
青得發黑,乾瘦得發亮,冷不丁一看就像是塑膠做成似的一隻手。
那隻手在棺材板上輕輕叩動著,尖長的指甲叩在堅硬如石的木板上,發出金屬樣的聲音。“老林家的朱珠姑娘”然後黑暗裡傳來沙沙一聲咕噥。緊跟著那根指甲吱的聲在板上拉出長長一道尖叫,驀地停在我右手邊緣,抬起,將我急速後抽的手輕輕點住:“好久不見了模樣可倒還跟當年幾乎沒有任何差別嗬嗬嗬嗬嗬”
我感到他指甲幾乎要刺進我肉裡去了,但手卻完全無法動彈。
似乎那根細長又單薄的指甲上有著重逾千鈞的力道,在它剛剛碰到我手指的一瞬間,我的整隻右手就完全不能動了,另一隻手則被棺材裡那股散發著異香的寒氣凍得深入骨髓,我使勁想將它從棺材邊緣挪開,可是同樣無法動彈。
“你是誰!”當下忍著劇烈的慌亂,我問他。
他再度嗬嗬笑了兩聲:“我是誰?說起來按著輩分,你家阿瑪還得尊稱我一聲高祖爺。”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你也不用懂,”說著,又一隻塑膠似的手從黑暗中伸了出來,輕輕按到棺材板上,抓起了上面那件狐狸的衣服:“只消給我仔細聽著就好。當年那妖狐為了你,欺君罔上,禍亂後宮,使盡離間手段令太后同皇上反目成仇,亦令太后同我等這些赤膽忠心、一心報效朝廷報效萬歲爺的八旗殉道使,也與太后反目成仇。最終禍國殃民,斷了我大清氣數,毀了我朝廷龍脈,還讓我等忠義死士平白擔上謀反之名。”
說到這兒,乾枯的手指慢慢一拈,他手裡那件衣服立刻就像風化了似的碎裂了開來,片片散落在棺材板上,被他食指輕點,慢慢在我面前拼出一個冤字:“而,死不過碗大一道疤,但氣節名聲盡毀,卻叫我等該怎樣面對九泉下的列祖列宗所以,朱珠姑娘,”話說到這裡,就在我屏息等著他繼續將話往下說時,一張蠟黃的臉突然毫無預兆地從前方那片黑暗中顯了出來,近在咫尺,驚得我倒抽一口冷氣。
那張臉活脫脫是具骷髏。
只比骷髏多了層皮,皺巴巴裹在臉上,烏黑幽深的眼窩中斜吊著雙渾濁的眼睛,直勾勾朝我望著,嘴裡隨著呼吸散發出一股陰冷的腥臭:“你說此等血海深仇,如若不報,豈非要枉費我等八旗殉道使之名,也枉費那百多年來,主子們對咱的這一片浩蕩皇恩麼?”
“我完全聽不懂你在說什麼。”沉默了一會兒,我硬了硬頭皮回答。
他笑笑。
眼睛在眼眶內微眯著,似乎在一邊看著我,一邊若有所思想著些什麼。過了片刻,抵在我手指上的指甲突然輕輕往下一按,我整個手立即無法控制地緊貼在了棺材板上。“那麼,你知道這口棺材裡躺的是誰麼?”他再問。
我搖頭。
他嘴裡發出嘶的聲輕響。
似乎輕輕吸了口氣,他目不轉睛盯著我,過了片刻乾癟的嘴唇微微揚起,朝我咧開一道細長的縫隙:“他是怡親王愛新覺羅載靜。也是你當年那個沒來得及成親,就被那妖狐害死了的夫君。”
“未婚夫?”
“對。”
“一百多年前的未婚夫?”
“沒錯。”
“你放屁!”
說完,冷不丁朝著那張骷髏似的臉狠狠咒罵了聲,我趁他微一怔忡,迅速朝他手指上啐了口唾沫。
唾沫帶著我嘴唇上的血,一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