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大約持續了十來秒,然後我聽見黑暗裡響起一陣細細的呼吸聲。
呼吸聲不是我的,也不屬於稽荒瑤,那女人的呼吸聲幾乎是聽不見的,而它,它雖說微弱,卻清晰綿長,帶著一種從層層包裹中極力擠壓出的沉悶,幽魂似的浮動在屍床上方,讓人完全無法忽視它的存在。
這我油然而生出一種感覺床上的艾麗絲小姐在看著我。
透過黑暗、透過她臉上的裹屍布,用她在我家時經常看我的那種眼神斜睨著我。意識到這點,腦子裡登時出現了短暫的空白,我繃直了身子站在原地一動不動朝屍床方向看著,儘管什麼也看不出來,但仍控制不住自己眼睛使勁尋找著床上那具僵硬的軀體。
過了會兒,我覺得我好像真的從那團黑暗裡辨別了些什麼。
依稀一圈模糊的白影,應是艾麗絲小姐的身體,她同周圍的黑暗渾然一體,面對面跟我對峙著,而差不多就在同一瞬間,突然床上嘎吱一聲輕響,像是她故意在那上面輕輕蠕動了一下。
緊跟著一道氣流嘶的聲朝我撲了過來,帶著股冰冷腥臭的氣味緊貼著我的臉一劃而過,像跟尖細的針頭,直刺得我一個踉蹌險些跌坐到地上,忙急伸出手扶住牆穩住身體,跟著想要朝後退,豈料腿上突然一痛,那道原本只是絆住了我的東西竟將我的腿一把給抓住了!更讓我沒有想到的是,就在我險些為此驚叫出聲時,一樣東西從黑暗中海市蜃樓般的浮現,就像只無比尖銳的爪子,一把抓住了我的喉嚨,狠狠的,讓我張大了嘴卻完全發不出一點聲音。
“你怎麼了?”許是看出了我的異狀,稽荒瑤高跟鞋噠噠兩聲脆響,朝我這邊靠近了過來。
我答不出聲,也沒法去清楚她既然能在黑暗裡清楚看到我,那麼是否同樣也能看到我所看到的那幕景象。所以只能沉默著伸手朝屍床的方向指了把,然後再指了指自己那條被抓住的腿。
“你想對我說什麼,林寶珠?”過了約莫半分鐘後,終於她再次開口。但她的話無疑昭示著她根本就沒有看到我所見到的那樣東西,甚至沒有看到抓在我腿上的那隻手。所以她波瀾不驚,所以她問得依舊慢條斯理,直到應是看出了我的臉色和我額頭上慢慢滾落的冷汗,才有一道風突然從她方向冷冷衝了過來,隨後一團光自她掌心裡驟然亮起,瞬那間把周圍這片濃黑如墨的世界撕扯了開來。
“你到底怎麼了?”透過那團光亮,她再次問我。光亮讓我從剛才緊繃僵硬的狀態裡一下子被釋放了開來,當即貪婪地狠吸了兩口氣,我用力搓了搓自己仍有些發硬的脖子,不假思索對她道:“我看到您女兒了,夫人。”
“我女兒?”她重複著我的話,那雙灰藍色的眼睛一眨不眨看著我,眼裡不見一絲表情。“所以,你做出那麼奇怪的姿勢,就是為了告訴我你看到了我女兒這具一直停放在這地方的屍體,是麼。”
我搖搖頭想回答不是,但當我把目光從她臉上移到她邊上那張屍床上時,那兩個字就沒能再說出口,因為儘管老天可以作證,就在一分鐘之前我明明看到艾麗絲小姐那張臉脫離了裹屍布的束縛,從黑暗裡浮現而出,斜著她那雙細細的眼睛在朝我笑。但這會兒,她卻又分明好端端地依舊被裹屍布層層包裹著,裹得連臉部的輪廓都完全看不清楚,更別說她的手。
但是既然她的手由始至終都被好好地束縛在裹屍布裡那抓住我腿的又到底是什麼東西
想著,我立刻低頭看向自己的腳,隨即有些哭笑不得地意識到,剛才被我以為是艾麗絲小姐手的東西,原來不過是屍床上沒有擺放好的一個摺疊支架。支架前端有個叉口,用來扣住什麼東西用的,本應合攏在床邊,但可能是推行過程裡鬆脫了卡扣,所以在一個剛剛好的環境和時間裡,非常巧合地像隻手一樣抓住了我的腿。
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