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髒東西作祟也很難透過眼睛去看見,除非開了天眼。當然還有百分之十左右人是真能看到,卻又因此而懷疑自己眼睛,懷疑自己判斷,一切似是而非推斷中不斷推測又推翻著自己。
想來劉曉茵也是其中一個。
你覺得這世上有鬼麼?每當這樣一類人以此種問題作為談話開場時,就意味著他們將對自己工作壞境中所遇到過一些神秘莫測東西開始高談闊論,就如那些真正經歷過戰爭老兵那樣。
於是我既不肯定也不否認,只保持沉默,等著她繼續往下說。
但她沒再說下去,因為就她正要開口時候,狐狸從外頭走了進來,帶著一身撲鼻香水味。於是她注意力立刻被這一身妖嬈男人給轉走了,一路盯著他直至到我床邊,然後笑著朝我咕噥了句:“絕了,男人能長成這樣美哈媽我要有他這身材,我娘做夢都能笑醒了。”
狐狸是來給我洗頭。
每隔兩天他就會來給我洗頭,跟理髮店裡一樣,把我頭平擱床邊,用泡沫搓勻了再洗乾淨,再吹乾,再工工整整地他小賬本上記下:某年某月增加洗頭吹髮人工費五十塊。
五十塊。
理髮店洗剪吹也不過二十塊,他就因為自己那張臉好看於是多加了三十塊錢容貌觀賞費。
去他娘容貌觀賞費,他訛我總有法子。
而我能應對唯一法子就是沉默。
無論他說什麼,做什麼,我始終沉默著,直到他不再嬉皮笑臉地說些有沒。
“喂,帥哥,你眼睛真漂亮。”可惜我不開口,總會有人開口跟他閒聊。之前是護士,現是劉曉茵。
她短暫安靜過後就開始一直饒有興趣地打量著狐狸,彷彿完全忘了之前我跟她談話,也忘了自己身上那根讓她很不舒服導尿管。
“過獎。”狐狸回頭朝她笑笑。
“不過這顏色真特別綠色。你猜我想到啥了?”
“啥?”
“以前上見過,說妖怪眼睛是綠顏色,特別是那種活了很久老太婆修煉成妖精。”
“噗老太婆妖怪”
“笑什麼?”
“美瞳,這是美瞳啊我大小姐。”
“哦原來是美瞳我想呢”狐狸總是能用速度打消別人對他疑惑,但這打消所帶來安靜並沒有持續多久,過了會兒,便聽見劉曉茵又道:“對了,你是不是哪家雜誌做廣告模特?”
“雜誌?”
“嗯,我怎麼好像哪本雜誌上見過你。”
“一定認錯人了,我是她店裡夥計。”
“夥計?”劉曉茵由此而再度安靜了會兒,許是覺著沒啥可再攀談,但過不多會兒,立即有些恍然道:“哦,那個送雞湯人原來是你。我還以為你是他老公呢。”
這話冷不丁地讓我肩膀僵了下。
之前正有一搭沒一搭聽著兩人閒聊,毫無防備間猛一聽這句話從她嘴裡出口,我臉立刻燙了起來。
簡直是藏都藏不住。
所幸滿頭泡沫應是遮住了狐狸視線,他仍用力將他爪子撓著我頭皮,一邊嘀嘀咕咕抱怨著我頭髮打結總纏住他手指。而劉曉茵注意力也很被迫從這話題上移開,因為護士過來給她打針了。
不知怎,她撩開劉曉茵被子時候我感覺到狐狸手頓了頓,隨後嘴裡發出輕輕嘖一聲,又繼續我頭髮上搓揉起來。我想知道這是什麼原因,但沒問出口,只固執地繼續將嘴唇抿著,聽著鄰床護士笑嘻嘻對劉曉茵道:
“有男朋友幫忙洗頭可真好。”
“是啊,要是有個男人能這樣對我,為他做啥我都肯了。”
夜裡我再度失眠。
不曉得是因為劉曉茵呼嚕聲,還是腦子裡總想著狐狸那個細微卻又有些奇怪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