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撩起了車簾。
車簾掀起的一刻,四周的人群不約而同地朝馬車正面擠了擠,大家都想看看這位傳說中的六小姐長什麼樣子,顧三兒那一行人則是做好了發言的準備,務必要讓這位六小姐今日不好下臺!當然,這其中有人是為了真出氣,但絕大多數人,卻是抱著看熱鬧的心思來的。
眾人翹首觀看之時,便見綠柳後退了一步,跟著馬車輕晃,一個窈窕的身影從車裡出來,身形挺直地立於車頭,居高臨下地,緩緩巡視了四周一圈。
出來的人自然是顧晚晴,她卻沒有以真面目示人,用髮簪固定紗帕遮去大半面容,只露出一雙明亮雙眼。
顧晚晴的目光最後定於綠柳面上,慢慢地道:“綠柳,你嫁了人,卻越來越沒有規矩了。”
綠柳很是訝異她居然能這麼冷靜,跟了她四年,綠柳很清楚這個前主子的脾性,莫不是因為失了勢,所以行事也謹慎起來了?
想到這裡,綠柳淡淡笑道:“少了六小姐管束,奴婢自然大不如前。”
這時顧三兒身後的人群中不知是誰高聲喊了一句:“六小姐作風向來大膽,怎麼今天還蒙起臉來了?莫不是嫌我們粗鄙,沒資格相見麼?”
顧晚晴循聲去看,卻根本看不出是誰在說話。不過,這個年代的男女之防雖不像傳說中的那麼謹慎,但在眾目睽睽之下非得讓一個姑娘摘掉面巾還是萬分不妥的,顧晚晴知道他們有意刁難,當即攏起眉頭,冷聲道:“是誰說的這句話?”
顧三兒下巴一揚,“六小姐,怎麼?還不許人說話了麼?”
顧晚晴絲毫不退,“怎麼?你要認?”
顧三兒伸手朝身後一比劃,“這話雖不是我說的,卻也是我們的心裡話,六小姐嫌棄我們,別出來就是了,何必蒙著臉給大傢伙心裡找堵!”
“你這麼說,那就更要找出這人是誰!”顧晚晴站於車頭身姿筆直,毫不相讓,“我顧家剛行大喪,但凡顧氏族人必要謹守孝道,孝期內不得娛樂交際,不得訪客會友,顧家產業繁多,不可能人人依足孝道,卻也應該明白這個道理!你們今日聚眾於此,神情和樂,毫無哀慼之色也倒罷了,居然還敢指責我守孝之舉?我顧家不容這等不孝之徒,此事我定會稟明家主,結果如何你們自行考量,如要包庇那不孝之人,當同不孝論處!”
這番話說完,人群中寂靜了好一陣子,方才有人底氣稍顯不足地道:“是我說的,不過我並非顧家之人,不孝之名卻是罩不到我的頭上!”
顧晚晴這回可找到說話的人了,他躲在顧三兒身後,看著她的目光稍有閃爍。
顧晚晴看了他一會,放緩了口氣,“既然如此,那便怪不得你了。不過你現在可明白了我的用意?”
那人吱唔了一陣,又縮回顧三兒身後去了。顧晚晴的高高提起,又輕輕放下,出乎了所有人的預料,一時間對她早存偏見的外地藥農都十分錯愕,這六小姐,倒也不像不講理的……
顧晚晴又低頭看向綠柳,“你現在見到我了。”
她說得是肯定句,所有人的心中卻都想起顧三兒與綠柳之前執意要顧晚晴出來,是打著謝恩的名義的,現在麼……
如此卻大大出了綠柳的意料,她本以為顧晚晴一現身,現場就會因她的驕橫變得混亂不堪,屆時趁亂便能做許多事,可萬沒想到,這個向來只用鞭子說話的六小姐,居然突然講起理來了。
“謝恩什麼的就免了吧。”顧晚晴再次開口,又一次地讓眾人錯愕,“我只希望你以後與你丈夫能夠互敬互愛,相扶相守地走完一生,也是我最初的初衷,哪個要你感謝了?”
顧晚晴不厚道地忽略了綠柳嫁給顧三兒的緣由,但現在是變相吵架,誰跟你講道理!這也是從剛剛那位仁兄身上受到的啟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