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她閉嘴,忽然感覺臉上潮乎乎的,他要抬頭,卻被抱得更緊,紅杏溫熱的眼淚一滴接一滴,綿延不絕,全落在了他的臉上。
小滿皺了皺眉,終於還是閉上了眼。
那段時間,小滿每回從噩夢裡無助地驚醒,紅杏總在他的身邊。
那雙纖細的帶著一層薄繭的手絞了布巾,輕柔地替他擦去冷汗和眼淚,然後把他攬進懷裡。
那懷抱暖得不想掙開,屋子裡昏暗,看不清彼此的臉,小滿乾脆放棄抵抗,只當是又做了另外一個夢。
後來他才知道,那時候紅杏晚上每隔一會兒就要過來看一眼,怕他做噩夢,怕他害怕。
紅杏睡不了幾個時辰,就要起來燒鍋做飯,做完了飯,這一天才剛開始,各式各樣的活都在等著她,沒有一刻能閒的。
她也才十六,原本瘦弱的身子一天天的單薄下去,被那失血的嘴唇和髮髻邊上的白花一襯,跟個紙糊的人兒似的。
小滿瞧著她,心裡其實也不好受,卻不知道為什麼,偏偏沒有辦法對她好一些,甚至說不出口一句軟話,給不得一點好臉色。
從早到晚,他總是莫名負著一股氣,沉著一張臉,讓她滾開,挑剔她做的飯,甚至不願和她坐到同一張飯桌前。
可是,不管他待她有多壞,紅杏總是呆呆的,柔柔的,默默忍受著,彷彿她生來就是為了受他的氣似的。
又到年關,家裡空蕩蕩的,只剩了兩個人,一點過年的氣氛也沒有。
紅杏把屋子裡裡外外清掃過,還是揉了面,擀了皮,剁了餡,包了一些餃子。
小滿瞥了一眼她包的餃子,嘴裡嫌棄地嗤了一聲,“這什麼玩意兒,那麼難看!”
紅杏一愣,有些難過地垂下眼眸。
小滿不想看到她,賭氣出門去了。
寒冬裡,四處一片光禿禿的,人家都在家裡過年,也瞧不見什麼人。
小滿百無聊賴,只是漫無目的地走。
天氣很冷,一開始他還拱肩縮背跺著腳硬撐,沒過多久,頭上臉上都涼涼的,抬頭一看,竟是下起雪來。
小滿沒有法子,一路小跑,又耷拉著頭回去了。
紅杏籠著手立在門口,滿臉呆滯地望著紛紛揚揚的雪,一瞧見小滿,眼睛立刻亮了,臉上浮現起柔順的笑意。
小滿不睬她,也不看她,自顧自的進了屋。
仍是冷,但在她面前,他不再蜷縮著身子,而是刻意板起臉,挺直腰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