脾氣品性可以慢慢教導,好好學總是能成的,可這些琴棋書畫針黹女紅就不是一日兩日能夠大成的了,媛姐兒能有這麼好的繡藝,也不枉費自己疼她一場。
老夫人老懷大慰,又想聽一聽容娘子誇自己孫女,就笑著對她說:“媛姐兒繡得倒是特別,我瞧著進步很大呢!”
“三小姐的繡藝確實不錯。”容娘子微微頷首,點到為止,卻沒有再多說什麼。
老夫人顯然不滿意這樣的回答。
先前婷姐兒那兒容娘子都說了好些,為何到了媛姐兒就如此草草了事?
老夫人於是不甘地繼續引導這個話題:“我啊年紀大了,眼睛也慢慢看不清了,這孩子繡得那麼密,想來也是極為用心的,都說慢工出細活,真是不容易的……”
老夫人的手指摩挲上那絹帕上凸起的紋路,毫不掩飾自己的讚賞和欣慰。
容娘子也是在京都貴圈裡混的,當然知道老夫人是什麼意思。
她也不多看,淡淡一笑,“這幅繡品確實出色,只是各人技藝不同,互不契合,若是細看,就顯得太過班雜了……”
容娘子抿了口茶,說得儘量委婉,其實也就是看不上眼的意思。
拿了別人的東西充好,除了是品性不佳,有違誠信外,也是對她的敷衍和不尊重。
她原先不想點破,不過是為了給她們留些臉面,老夫人非要逼迫她說出什麼好話來,那可就沒有了!
賀氏和顧媛聞言,臉刷的一白,隨後又紅了起來,顧妍聽了卻險些笑出聲。
大約這些身懷絕技的人在某些方面都有些莫名其妙,如晏仲孤傲,容娘子耿直,在他們的原則上面,半點不得退步。
顧媛觸了容娘子的黴頭,誤入雷區,人家沒有即刻拂袖而去已是給足了臉面,偏偏老夫人得理不饒人,非要捅出這樁醜事,自討苦吃。
老夫人滿心的期望喜悅霎時被一盆涼水澆了個透心涼,麵皮僵著一時回不過來。
各人技藝不同,互不契合,太過班雜……
這幾個詞是什麼意思,稍一琢磨也就明白了。
顧媛這是請了人代繡,而且還不止一個!
老夫人臉色一下子難看起來,瞥向正怔愣的顧媛,咬著牙頓時有種恨鐵不成鋼的意思。
賀氏的面色黑了又白白了又黑,變幻莫測。
她找了好幾個繡藝出色的繡娘給媛姐兒刺繡,又是仿著媛姐兒平日裡的針法習慣的,還有地方特意出了錯,不顯得過於完美,媛姐兒都說簡直就是她自己繡的一樣,沒想到容娘子一眼就看穿……
她也不過是想媛姐兒出出風頭,搏個好名聲,誰知,誰知……
賀氏的算盤當然是打得響,可惜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安氏嘲諷一笑,很快恢復端莊的模樣,起身揭過顧媛的繡帕,似要緩和氣氛地道:“快來看看婼姐兒繡的,容娘子一度說婼姐兒的天賦出眾呢……”
話音到這兒戛然而止,安氏的面色僵住,手下動作也停了。
顧妍瞧著心中一緊,趕忙朝老夫人望過去,卻見老夫人的眼睛剎那眯起來,扣在桌沿的手指收緊再收緊,像是竭力在隱忍什麼。
顧妍又朝顧婼看過去,詢問是怎麼回事,顧婼察覺不同,卻也摸不著頭腦,搖了搖頭。
容娘子在上首說:“二小姐技巧純熟,繡藝精湛,惟妙惟肖,雖尚顯稚嫩,但已初具風韻,假以時日,定能大成……”
容娘子說了一通好話,老夫人的面色卻未曾緩和,反而越來越難看。
顧妍這個角度是看不到那張繡帕的,她咬了牙離開座位上前去,拿出懷中的繡帕交給容娘子,道:“容娘子,這是我的繡帕,雖然遲了,但是我一針一針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