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才輕聲道:“我幼時讀史,對那些亡國之君最為憎厭,憎惡他們昏庸無道,葬送祖宗基業。時至今日,我的想法卻又不同了。
昏君。恐怕大多都是成者王侯敗者賊的說辭吧,把整個天下的失敗,歸糾於天子一人。治天下時,從來不是天子一個人的事,當江山崩壞的時候,就全都是天子一個人的責任了。呵呵……
有心殺賊無力迴天的遺憾和痛苦,有誰瞭解?倉惶辭廟、國破家亡的悲涼,有誰明白?天時、地利、人和,都不幫著你,當氣運已經用盡的時候,便是換了那些開國明君來還不是一樣徒呼奈何?”
陸伯言白眉一皺,掙扎著坐起來,擔心地問道:“公子。你怎麼了?”
姜公子黯然搖頭。繼續自言自語:“繼嗣堂是我一手建立!最初,它只是各大世家交換看法、統一意見、合力行事的一個所在。是我讓它一步步壯大,不但成為各大世家創造財富、吸收人才的一個不可或缺的重要所在,而且……漸漸獨立出來,成為世家之中的一個‘世家’!”
姜公子緩緩抬起頭,眼中漾起悲涼的淚光:“時至今日,它要脫離我的掌控了!陳勝吳廣楚霸王,不過是劉邦腳下的一塊墊腳石,十八路反王前仆後繼,都只為成全李淵的一番霸業!我以為我是真命天子,可悲的是我也不過是陳勝吳廣楚霸王,我也不過就是為李淵鋪路的一路反王!先是……沈沐奪走我半壁江山,現在那些老傢伙們又計劃著從我手中奪走另一半,交給一個胎毛未乾的毛頭小子!”
姜公子咬牙切齒,腮上的肌肉突突亂顫。
“公子!”
陸伯言的手搭到姜公子的臂彎上,陡然想起公子好潔,不喜旁人近身,忙又收回手,勸慰道:“公子,老夫從小照看公子,看著公子長大成人。公子是世家子弟,骨子裡也同那些世家子弟們一樣,有著尋常人永遠也不具備的高傲。
但是公子與那些仰仗家世,只會誇誇其談的世家子截然不同。公子是個做大事的人,機謀權變,罕有人及。這麼多年,不知多少困難、多少難題,就沒有公子解決不了的!如今,公子只是暫居弱勢,還談不上山窮水盡,老夫相信,公子一定會有辦法解脫困局!”
姜公子霍然扭頭,看向陸伯言。
陸伯言充滿信任地向他用力點頭,一字一句地道:“想想看,從公子創立繼嗣堂,有多過多少艱難,還不是一路闖過來了?老夫固然是想不出辦法來的,可老夫還有一身力氣、還有一條性命,公子有什麼打算,只要一句話,上刀山、下火海,陸伯言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姜公子怔忡良久,眼神漸漸亮了起來,一時間比那案上的燭火更加明亮:“不錯!只要用心,總會有辦法的!”
姜公子霍然站起,在房中急急踱了幾步,霍然扭頭,對陸伯言道:“陸老,你好好養傷!我還有許多事要藉助陸老之力!”
陸伯言見他終於振作,欣慰地一笑,掩住胸口咳嗽幾聲,嗆笑道:“願為公子效命!”
姜公子點點頭,大步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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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人!”
姜公子沿長廊疾行片刻,猛然站住腳步喚道。
兩個白衣侍衛就像影子似的跟在他的身後,他喚著的自然不是這兩個人,樹下陰影中陡然閃出一個青衣人,向姜公子抱拳施禮。
姜公子問道:“尤浩洋擄來的那個婦人,現在何處?”
青衣人稟報道:“押在地牢之中,她……似乎快要分娩了。”
姜公子怔了怔,本來他是不會在乎謝小蠻的死活的,正如楊帆所料,擄人不是他的主意,可是人既然擄來了,放人就是一種示弱,他不會殺害小蠻,卻也不會特別的關照,小蠻生或死,聽天由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