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和對快樂的欲求,彷彿一個沒長大的孩子。那是他的天性。
於是,她從不刻意改變他們的關係。當望熙自作主張地為她聯絡了廣播臺的工作時,她並沒有反對。自然,他的理由也並非站不住腳:身居要職的他,要公開這段關係,會撞破公司約定俗成的規矩。何況,能專職於自己的本行,也算是件幸運的事。想想看當初畢業的同學,有多少已經為了養家餬口改了行,而當上主播,不正是自己夢寐以求的麼。
梅紋更加明白的是,任何刻意的舉動,只會令望熙心懷戒備。他是像風一樣自由的人,他的才情和理想,都是無法承受太多羈絆的。無需控制,過度的矯飾會失去最初的純真。她願意做很多,卻應該只給他想要的。
梅紋想到這裡,回憶這兩天的心神不定,肯定又是自己多心了。簡單,讓事情簡單到可以解決為止,這是望熙說過很多次的話。有些道理重複過太多次,卻始終停留在嘴上,二十五歲的第一天,她必須學著記住並履行它們。
她擰開龍頭往浴缸裡放水,看著鏡中自己蓬鬆的捲髮,聞到那裡散發出的陳舊發淡的氣味,想起早晨在Wooden Creek嘉羽的問題,莫名覺得好笑,也應該問問他的捲髮是不是燙的。梅紋坐進浴缸,將頭埋在水中,捏住鼻子,嘴裡咕嚕嚕地冒泡。不過,那個男人雖然笑起來好看,卻那麼沉默,這樣的對話還沒開始,就該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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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勒斯的九月》 第18節
有車從小院外顛簸著經過,沿著雪地傳來沉重的悶響。嘉羽醒來,看到百葉窗的投影從天花板的一端移到另一端。天旋地轉,有種宿醉將醒未醒之際的難過,他捂著腦袋,也許是睡得太久的緣故。屋裡重又恢復靜寂,音樂早就停息,只剩一小團幽藍的指示燈懸在暗處。他摸出眼鏡戴上,那團光亮立刻收縮成一點,周圍的景物也明晰起來。
不知不覺中,記憶開始從心底蔓延開,一段一段過往像電影般投射在漆黑的牆壁上。他們曾經那麼喜歡去電影院,早早入場,吃著零食耐心等片頭廣告次第放完,大燈熄滅,故事開場。那一刻,九月說,如夢如痴,不知今夕何年,那便是靈魂出竅的樣子。嘉羽深以為然,聽著耳畔九月的鼻息隨著情節的變化而起伏,他的頭腦輕飄飄,這便是少了靈魂重量的樣子。
九月總是摟著他的胳膊,笑時用衣袖捂嘴,難過起來便將鼻涕眼淚都抹上去。有一次感冒,九月整場電影不住咳嗽,乾脆躲在他肩膀後,只露出兩隻眼睛。那天的電影很糟糕,給嘉羽留下無法磨滅的惡劣印象,因為怕擠到九月,他只好整場都直著腰,於是之後腰痠疼了許久。
回憶是一條線,嘉羽覺得,有始有終,蜿蜒曲折,卻無法被切斷,它忠實於連續的生命形式。就像那些他們一同看過的電影,票據始終被他小心地放在錢夾裡,代表不同的時間地點和各異的情節。縱然已無法獲得重生的機會,卻可以伴隨時間深入他的血液,幻化成影院的座椅和九月的髮香,展開便是一段生命的過往。
然而有時,回憶又是不可靠的,夾雜了過多自我暗示的成分。嘉羽常常懷疑,那些浮光掠影式的美好是否真正發生過,或者只是自己捏造出的虛空的真實。物是人非,成了無從對質的懸案,否則此刻,他為什麼會坐在這間黑屋子裡,像等待戈多一樣等待九月的出現。
這樣的想法令他困頓,就像在美國時那無數的不眠之夜,他端坐在房間中央,看著記憶從容不迫地從門縫中爬進來,延伸到腳邊。今宵對昨夜,不過是又一次的顧影自憐罷了。獨處是這般艱難,所以Melissa說,回到你的老路上去,你屬於那裡。
門鎖響動,尚平推門而入,開啟大燈,慘白的光刺中雙眼,嘉羽連忙將手遮在面前。
還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