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殘垣廢墟的矮牆上還有半個“拆”字,空氣裡是遙遠歲月的記憶。老城區在慢慢拆除,一棟棟樓房建了起來,生長在樓房裡的孩子,再不會有趴在泥地裡打彈珠、拍香菸殼的樂趣。鍾饒紅父母在廚房裡忙碌,飄來陣陣菜香和街坊的話語。
“那是紅紅的物件?”
“是冷軍呀,現在打的多響!你不認識?”
“就他啊,聽說現在發了,老鍾家以後腰板硬了。”
“可不是。”
鍾饒紅媽端著盤糖醋排骨進來,微微發福,燙著那時代流行波浪卷,風韻猶存的臉上透著精明。
“小冷你隨便坐,很快就可以吃飯了。”鍾饒紅媽原來一直反對女兒和冷軍交往,隨著冷軍在本市的崛起,她開始希望這個風雲人物是自己的女婿。街上拿大哥大開豪華車的,幾乎都是流氓出身。這是她第一次主動要女兒喊冷軍回家吃飯。
“好……”冷軍在這種場合就顯得很彆扭,也不會喊人。鍾饒紅已經喊他很多次回家吃飯,這一次實在躲不過,拎來的水果也是鍾饒紅事先準備的。
鍾饒紅弟弟一步不離地跟著冷軍,彈簧刀在手上來回擺弄,一張稚嫩的臉上都是張狂。老混混想淡去身上的江湖氣息,正拼打天下的少年卻盡力裝出很歪。“你老卵!冷軍是我姐夫!打不死你!”這是鍾饒紅弟弟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
“姐夫,學校有人對我老卵,你什麼時候跟我去一趟啊?”
“滾!天天不學好!”被弟弟一聲聲姐夫喊紅了臉,鍾饒紅一巴掌拍在弟弟頭上。
“小生瓜蛋子就想出來混了。”冷軍把彈簧刀拿過來看看,軟綿綿的刀身,和玩具差不多。
鍾饒紅媽一雙眼在冷軍身上來回打量,冷軍儘量不讓自己顯得彆扭。
“吃菜啊,別客氣!”鍾饒紅媽往冷軍面前已經堆尖的碗裡又夾進一個肉丸。
“……我敬你。”冷軍拿起酒杯對鍾饒紅沒多少話的父親說,一句“叔叔”在胸裡來回轉圈就是出不了口。鍾饒紅父親拿起杯吱溜喝下。
“小冷,家裡都哪些人那?”鍾饒紅媽問。
“父母,還倆弟弟。”
“哦,你還和父母住一塊吧?”
“嗯。”
“打算什麼時候買房呢?”
鍾饒紅父親一放酒杯,看一眼老婆,被鍾饒紅媽一眼瞪了回去。
“你看,我們家這麼小,馬上就要拆遷了,一平米少說也要加大幾百才能買新房。”鍾饒紅媽看一眼冷軍,冷軍默默喝酒。
河邊冬青樹蔥蘢,一圈老人圍著石桌下棋,對岸漫山松柏,冬天也這樣綠著。
“我媽就那樣,你別聽她的。”鍾饒紅看冷軍陰著臉。
“人是不是都得結婚?”冷軍看著被風吹皺的河水,水草在岸邊一漾一漾。
“你不會不娶我吧?”
“除了我誰還會要你。”
“要不是你跟頭狼一樣在那看著,追我的人多了。”
“你就做夢吧,追你的也就賴蛤蟆那樣的貨。”
“說真的,冷軍,你什麼時候娶我?”
“這不天天在一起的,有沒有那張紙不都一樣。”
“不一樣,女人都看重那張紙。”風颳得急,鍾饒紅縮排冷軍皮衣裡,拿起冷軍的手箍在肩膀上。
不遠處一個微微謝頂的男人肚子凸起,左手牽著孩子學走路,右手拿著奶瓶尿布。冷軍想象中結完婚的男人就是這樣,冷軍覺得自己還沒做好準備。
周平約冷軍到皇朝吃飯,冷軍帶著張傑、草包去了。推門進去,包間裡等待的倆人起身,其中一個是李有德,冷軍很意外。周平迎上去,冷軍目光頓在周平臉上,伸出食指點點周平,周平渾身發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