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哈爾濱郊縣出來,車往南開,經過一個縣城的時候,冷軍倆中途下車,他們不是很信任李正光。倆個找到縣城郵局打電話,冷軍打給了黑皮,駱子建衣領遮面在玻璃間外看四下動靜。
“方便說話嗎?”電話接通,黑皮這兩年一直沒換家裡號碼,他在等冷軍電話。
“方便!”黑皮聽見冷軍聲音又驚又喜,他沒敢喊冷軍名字,怕公安局監聽。
“家裡怎麼樣了。”冷軍問。
“局裡找了你大半年,後來也沒什麼聲音了。”
“我和子建家裡怎麼樣?”
“……你家裡沒事,子建爸爸病了。”黑皮沉默一會說。
“什麼病?”
“癌症,胃癌,我和草包去送過幾次錢。”
冷軍望一眼隔間外的駱子建,駱子建這兩年滄桑了。
“你們什麼時候回來?草包託了人,現在風聲也沒那麼緊了,市裡現在比較亂,一句兩句也說不清。”
“再說吧,子建家裡你們幫著點,我掛了。”
從郵局出來,冷軍一路抽菸,不說話。駱子建跟著,什麼也沒問。
“子建,我們回去吧。”
“回吧。”
張傑蹲在馬路牙上看過往行人,幾個賊娃子在他身後屋簷下靠著躲雨。春天的雨水細密綿軟,落在張傑發上像一層白糖,軍襖肩部已經潲溼。張傑擼一把清鼻涕,在軍襖上擦了。街上雨傘晃動,披著雨衣的人響著車鈴從身邊騎過,單車鋼圈轉得飛快。張傑突然很想念冷軍、駱子建,比什麼時候都想。人在發達的時候容易忘記朋友,一旦落魄了,才會覺得朋友很重要。
冷軍、駱子建離開本市後不久,餘建國和張傑的衝突開始。如果餘建國只是要和張傑合夥開場子,張傑會考慮,可餘建國心很大,他要張傑賭場關張。餘建國想,冷軍、駱子建逃亡,你張傑拿什麼和我鬥?事實也是如此,張傑的場子連著被砸,來的都是生面孔,餘建國沒有出面。張傑去找李有德,李有德不見他。李有德願意和張傑一起弄錢,是因為張傑後面有冷軍,冷軍跑了,張傑在李有德眼裡就是一坨狗屎。李有德已經和餘建國走到了一起,混社會就是這樣,錦上添花可以,雪中送炭很難,李有德沒有給張傑送炭,李有德送去的是治安大隊。賭場被治安大隊折騰幾次,再沒人敢去玩,張傑場子關門大吉。那時候草包勸過張傑,張傑不服,帶著一群小鬼和餘建國開戰。如果單純地用道上的方式,明刀明槍的幹,張傑不會這麼快落敗,可餘建國身後站著李有德和太子。張傑一群人傷的傷抓的抓逃的逃,張傑存下的一些錢也折騰見底。張傑和冷軍不一樣,冷軍的兄弟是兄弟,張傑的兄弟是打工,沒有錢的張傑很快落魄。草包找過張傑,讓他迴游戲廳,張傑沒臉回去,帶著幾個鼻涕蟲重操舊業,上街割包。除了躲四大金剛剩下的三人,沒有大混混找張傑麻煩,要張傑上貢,張傑後面有冷軍,冷軍還沒死。
老舊的公交車吱一聲停在站牌前,排氣管喘著粗氣。張傑站起來上了車,後面幾個賊娃子跟著。今天是十三號,發工資的日子,又是下班時間。車上人挨人擠著,空氣混濁,張傑先觀察人。公交車上兩種人觀察人,一種是小偷,一種是公安,小偷看人包,公安看人眼睛。張傑兩種都看,所以張傑很少失手。張傑覺得運氣不錯,車上只有他們一隊掂包的,沒有便衣。
看著像幹部的中年人一手抓包一手抓鐵管,身子晃晃悠悠,有意無意地往前邊一個年輕女人屁股上蹭。張傑手背擦過中年人的人造革包,鼓鼓囊囊,有貨。半截刀片在舌頭上含著,張傑擦下嘴唇,刀片到了手裡。本市只有倆個人一刀下去把包割出一個直角,一個是黑皮,一個就是張傑。張傑眼望著車窗外,心卻全在手指的感覺上,食指和中指在割出一個直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