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去國畫大家的路很長,要經過一條長長的橋,小阿姨就是這樣每天用腳踏車載著他去上課的。她的背很寬厚,不怎麼像女人的背,又因為她常穿著呢絨衣服,沈自橫總是抓不住她有些贅肉的腰,所以,他只能抓著小阿姨座位下的彈簧鋼絲以保持平衡。腳踏車的後座很硬很硬,冬天的時候,小阿姨會給他戴上帽子繫好圍巾,穿上厚厚的棉襖,他卻還是會被車後座硌得小屁股疼。
他每天都要去學習,每天都要用一雙小手緊緊抓著彈簧鋼絲,每天都要被腳踏車顛得屁股疼。
除了這些,他不記得其他許多,主要是,他那時的生活裡沒有什麼可記的。
後來他長到很大很大時,他回憶自己的童年時驟然發現,他最快樂的時候其實就是這段時間,畢竟,那是沈墨最忙的時候。
沈自橫五歲時,沈墨的工作輕鬆了一些,飛得不那麼頻繁了。沈自橫像每一個同齡的孩子一樣,開始期待那位被他稱作“媽媽”的人可以經常出現。
雖然小阿姨對他很好,可是,小阿姨終歸不是他的“媽媽”。
他愛玩開關的習慣起自他五歲。
他那時已經開始上幼兒園,下午五點半放了學,小阿姨會先帶他回家吃飯,晚上七點再帶去國畫大師家上基礎課,九點才下課。後來小阿姨也生了孩子,有自己的家庭要照顧,所以,沈自橫五歲多的時候,小阿姨就只送他到樓下,上樓洗臉睡覺這些事情,沈自橫必須自己完成。
當然,小阿姨是疼他至極的,她每次都會扶著腳踏車龍頭,在樓下等沈自橫上了樓,看著他從房間的窗戶口和她打了招呼後她才會放心離開。
有一天晚上,沈自橫目送小阿姨離開之後,放下畫架和揹包,就要去廚房取水洗臉。經過小客廳的時候,他突然聽見隔壁臥室裡有重重的呼吸聲,走近一些還能聽到老式床板“吱嘎吱嘎”的搖晃聲。
他知道,“媽媽”來了。
他有些欣喜的拉開開關,“噔”的一聲,那房間就全亮了。
沈自橫無辜的眼神掃向床的方向,被子裡有兩顆腦袋,他“媽媽”的在下,一個陌生男人的在上,他“媽媽”潔白的手臂正抵著一個赤條的胸膛。
“媽媽。”沈自橫喊道,抬步朝床前走去,他不太清楚這床上正進行著什麼。
“沈自橫!你站住!”“媽媽”的聲音從床上傳來,昏黃的白熾燈下,她的面容有些扭曲。
小小的沈自橫嚇了一跳。
“出去!”“媽媽”又道,疾言厲色的那種。
沈自橫把手伸到了背後,兩隻小手抓來抓去,穿著小皮鞋的小腳也不自覺的開始往後挪,挪,挪。
“關上門!不許再進來!”
沈自橫很聽話的,很聽話的關上了門,門關的那一剎,他的眼淚也灌滿了眼眶,一滴一滴的流在臉上,把早已被冬風吹僵的小臉劃得生疼。
從那以後,沈自橫再也不敢擅自進“媽媽”的房間,但他常常看見“媽媽”的房間裡走出不同的男人,很多,很多。
“媽媽”見到他們比見到他開心。
沈自橫不再對“媽媽”有期待。
小阿姨辭職的時候沈自橫十歲,已經能自己騎腳踏車去老師家上課,已經能自己打電話訂外賣照顧自己的飲食,已經能自己使用家裡那臺“小天鵝”洗衣服,小阿姨……已經沒有事情可做了,可是,他還是不希望她離開。
沈墨這樣解釋:“小阿姨有自己的家庭,有自己要做的事情,你已經是個十歲的大男生,不要這樣任性。”
這個時候,沈墨在沈自橫眼裡已經不是“媽媽”,只是沈墨。小學同學問他關於爸爸媽媽的話題時,他總會毫不顧忌的說:“我沒有爸爸媽媽。”他從來不怕別人排擠他,他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