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念惜垂眸,掩下眼底惡意,輕抿著唇,一副不高興的模樣順著臺階往樓上的雅間走去,宋沛河趕緊地跟了過去,一邊笑道:“怎麼這般巧,今日竟在此處遇見了你?”
蘇念惜根本不理他,徑直進了雅間,夏蓮伸手就要關門,誰知宋沛河卻搶先一步擠了進來。
朝夏蓮不悅地看了眼,呵斥,“沒有規矩!下去!”
夏蓮沉了臉,看了眼蘇念惜,就這麼半敞著門,走到她身旁站著。
蘇念惜在桌邊坐下,開啟手中的紗繡漆木摺扇搖了搖。
她今日穿了一身對襟羽紗衣裳,下身一件煙雲蝴蝶裙,飛仙髻上插著羊脂白玉蘭花步搖,耳上一對同式樣耳鐺。
摺扇搖風下,耳鐺與步搖微微晃動,映襯得那張臉白璧無瑕,猶如琅嬛。
宋沛河看得眼睛都快直了。
從前的蘇念惜美則美矣,卻多了幾分卑微怯懦,猶如美珠蒙了灰,明知乃是瑰寶,卻總帶著幾分缺憾。
然而如今的蘇念惜,雙目湛湛,整個人如同脫胎換骨一般,神采飛揚,便是不言不語地坐在那兒,那周身無聲湧動的風姿也如流雲一般,飄繞至人心頭,叫人可望不可及,滿心悸動。
——難怪能被梁王看中!
宋沛河再次深恨起蘇浩然那狗賊,竟然敢矇騙他,錯把美玉當廢石!
露出幾分殷勤的笑意,走到桌邊,笑道:“怎地不理我?莫不是還生我的氣?”
蘇念惜斜睨了他一眼,那臉上青紫未褪,眼中滿是算計,帶著幾分逢迎之好。本是清風朗月的氣度,如今怎麼看怎麼噁心。
她蹙了蹙眉,用扇子遮住大半張臉,疏離冷漠地說道:“宋二公子說笑了,你我毫無干係,我有何資格生你的氣?”
宋沛河立馬上前,想擠到蘇念惜跟前,奈何夏蓮往前一站,那雙眼睛跟刀子似地直往宋沛河身上扎。
宋沛河是被她打過的,心知這賤婢很有一些功夫,心下又恨又急,惱火地瞪了她一眼,“我與念惜說話,你在此擋著做甚,還不讓開?!”
可夏蓮卻如磐石一般,動也不動。
宋沛河氣得臉微微抽搐,只好轉頭又看向蘇念惜,卻只看到那舉起的紗繡扇子,皺了皺眉,說道:“念惜,你莫要胡說。你我婚約乃是你父親生前定下,又過了聖人之口,哪是說退就能退的?”
蘇念惜遮在扇後的眼微微冷了下來,卻沒說話。
宋沛河只當自己說動了她,又放軟了幾分語氣,輕柔道:“念惜,我知你說退婚,是因著被氣著了。你沒有去聖人面前,便說明你對我還有情意,對不對?”
他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樣,說出的話卻叫蘇念惜差點連早食都要吐出來。
又聽他在那邊喋喋不休道:“先前確實是我做錯,阿爹也教訓過我了。我已立誓,非你不娶!我的正妻,永遠只有你!你就別跟我這般置氣了,好不好?”
蘇念惜幾乎當場笑出來——正妻?宋家還真是不把她的話聽進去半分,只管我行我素。難不成覺得這樣說,她就會立馬感恩戴德地接受他們這假惺惺到可笑的施捨麼?
她舉著扇子的胳膊有點兒酸,換了隻手,露出半邊如花側顏,瞥了眼桌邊站著一臉‘認真’的宋沛河,依舊語氣生硬地說道:“宋二公子,我還是那句話,退婚!我再給你宋家最後一次機會,明日,帶上我的庚帖與阿爹寫下的婚書,去禮部衙門……”
“念惜!”
宋沛河卻突然打斷了她,不滿地輕嗤,“你怎麼這麼任性?!”
“放肆!”忍無可忍的夏蓮張口便喝,“不得對郡主無禮!”
宋沛河一顫,看那邊無動於衷,還舉著扇子彷彿看都不願多看自己一眼的蘇念惜,恨得咬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