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都已經醒了,醫生說醒了就脫離危險——」
「你聽見醫生說什麼了嗎?!癱、瘓!他才多大,要是真癱瘓了怎麼辦?他自己接受得了?你想過後果會有多嚴重?」
「但現在不是已經……」
「我已經決定了,等他好一點就帶他回虹市去,建明會照顧他,你不用操心。」
「他的碩士論文才剛開始寫,導師還建議他繼續深造!薛璞,我不同意你讓他現在回國,德國也有不錯的醫療條件,我還可以接他去瑞士。」
「你覺得我還信得過你嗎?這事兒你說了不算。」
「小南是想留在這兒把博士讀完的!他好不容易才得到這個機會——」
「讀書比他的健康還重要嗎?!」
……
病房外的爭吵傳入耳中,陸朝南還記得自己那份無能為力的難受。
他動不了,兩條腿都是麻的,手上打了石膏,像個只剩下腦子還能思考的植物人。
意外怎麼發生陸朝南已經記不清,他似乎經過了一陣天旋地轉,然後是疼,接著就意識模糊了。醒了以後看見徐向東,才知道他被救護車從滑雪場拉走時整個人甚至處於昏迷狀態,然後對方緊急通知了薛璞。
薛璞情緒太激動,罵徐向東時就算避開陸朝南後聲音依然很大,全沒想起裡面的人已經醒了,聽得清清楚楚。
他也沒想到和薛璞一年多沒見,再見面竟在醫院病房。
怪誰呢?怪老徐麼?
老徐帶他去滑雪是他點了頭,要上難度更高的滑道也是他自己選。陸朝南一個成年人,不需要誰為自己的決定出錯而負責任。
他卻也理解薛璞急火攻心,她被「可能癱瘓」嚇壞了。
「所以我媽跟我商量的時候,我就答應了她先回來。」陸朝南說到這兒時深吸一口氣,「從小到大她都沒管過我,只有那一次,她特別強勢。我知道她很焦慮,易地而處,她當然不能再放任我在她看不見的地方,萬一又出意外她會愧疚一輩子。」
康辭聽這話時咬著吸管,他比受傷那時的陸朝南還年紀小點,忍不住想:如果是我遇到了這種情況,我會聽父母的或者自己做決定?
他想不出來,好像家家有本難唸的經,他也沒有與康寰叛逆的膽量。
「那你後悔過嗎?」康辭小心地問,「如果沒有這一出,你也不用放棄國外的law school,虹大和它們相比差距也很大。」
陸朝南的手放在他肩膀,聽聞這話時指尖不安地攥緊康辭毛茸茸的熊貓色外套。
雖然之前說,因為遇見了康辭他並不後悔。
可名校offer、業內知名教授的讚許、與現在相比更輝煌的前途……
真的沒有意難平這種話,明顯在騙人。
「我覺得人生總要有一些時刻會選擇『退而求其次』。」陸朝南猶豫著,「那個時候,如果我一定要留在國外,我媽也拿我沒辦法。但那樣,我和她或許面臨更深的矛盾。這些矛盾不是讀個博士就能彌補的,康康,我只能這麼回答你。」
「那你還是後悔了。」康辭篤定道。
「也許吧。」陸朝南笑了笑,「沒關係,以後我還有機會。老陸教我學會取捨,那時以為他說的都是套話,現在看來可能是他的人生經驗。」
尚且稚嫩的小青年望向他,目光裡都是真實擔憂,彷彿從隻言片語就能共情到意外當天的陸朝南——從那麼危險的地方摔了。
康辭圈住陸朝南的手臂,去找他的傷疤無果,問:「摔傷的時候痛不痛?」
「早就沒感覺了。」陸朝南挽起袖子,給他看,「連一點疤都沒有。」
「後背呢?」
陸朝南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