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還爹孃呢!
“我沒有爹孃,最早是個和尚,如今呢,又做了賊。”阿珂聳聳肩,心裡頭覺得奇怪極了,幹嘛要同一個陌生的女人說這些。然而卻又莫名的肯定,這個女人於她是很安全的。
“哦,原是我不該問。”婦人的神色一瞬間黯淡下來。她的眼睛亦是清透的,低下頭來的時候看著好生沉寂。看得久了,如何竟覺得那眼裡頭藏著一絲兒愧疚……
阿珂莫名的不願再看,便扭頭審視了周遭一圈,抿著嘴唇:“這裡就你一個麼?我瞅著你有點兒面熟,你叫什麼名字?”
“還有兩個老的,在對面那個房舍裡……我叫傾歌。”
“傾歌?……天,你竟然是那個死了皇嗣的傾歌娘娘?”阿珂驚詫得瞪大眼睛,她來宮裡幾日,亦聽過不少老宮女嚼過舌根,知道那傾歌娘娘早年時身段玲瓏,歌舞傾城,又是個活潑率真的性子,很得聖寵榮恩,如何卻成了眼前這個淒涼單薄的婦人?
果然深宮就是把殺豬刀啊!
“啊,對不起對不起……”阿珂打著自己的嘴巴,怪罪著自己的冒失:“那狗皇帝的爹都死了,你為何不想辦法出去?”
“傻孩子,這世上有些人恨你,便不肯讓你死得痛快,偏就讓你活得生不如死。”傾歌笑了一笑,欣慰阿珂活得如此自由自在,又道:“那孩子沒有死的,我讓人送出去了。倘若她如今還活著,怕是也剛好十八了。”
說完了只是低下頭來,一雙彎彎眸子裡含著清瀲淡笑。
阿珂忽然覺得腦袋有些兒亂,便拍了拍屁股站起來:“罷,你既然是叫傾歌,那我也就放心了!這雞你先吃著,改日得了機會我再來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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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宮牆破敗,阿珂躍上牆頭跳出宮去,外頭是一條蜿蜒流淌的小溪。溪邊叢林深深,隱晦且絲毫沒有人氣。阿珂在林子裡換上一身輕便的行裝,沿著小溪往前摸索而去。
溪水叮咚,溪邊積雪化去,露出底下的石頭,踩上去扭扭擰擰,很有些坎坷。一路婉轉,走了半路,末了竟然到得一處高牆。高牆邊有小門,一個丫頭蹲在溪邊倒了痰盂,然後又掩了門進去,那個丫頭阿珂認識,她是郝梅的丫頭……該死,如何竟然是步家?
見那門虛掩,便亦悄悄閃身而入。
佛堂裡陰冷幽暗,大夫人通姦淫亂,步長青大怒,連燈都不肯賞下一盞。何婉娟蜷在角落,她心中只是害怕,腦袋裡亂糟糟的,一忽而好似看到自己十五出嫁,一身紅妝,那男人如何愛她,捧著她,說一輩子只真心對她好;
轉了個身,卻忽然多出來一個十六七歲的清秀佳人,那戲子生得清白剔透,男人看她的眼神只是痴痴迷迷,而自己彼時卻已經懷孕,身體臃腫,想象男人和那戲子的歡好,只覺得天地昏暗、心如刀絞,末了竟把那女人給活活的害死了……嫋騰的大火,撲了大半夜才滅,大柱子都燒成了黑色的木炭。一片狼藉中只剩下一枝陰萋萋的胭脂骨,躺在地上幽幽的泛著死光……還有姦夫淫婦的惡毒罵名。
該死的,一切都源於嫉妒啊……然而誰人不嫉妒呢?這世上的愛,倘若是真愛了、又被人奪走,誰不會嫉妒?
她渾身不由打了個顫,只覺得十幾年的日子過得如同一場噩夢,如今夢亂了,那報應也就來了,自己囫圇間竟也淪為那淫婦……還是個切切實實的淫婦。
倉皇間抬起頭來,那窗前掛著的是什麼?一截短玉,通體潔白,只在玉中點綴著血紅的芯兒,有月光涼涼打照,它在光下鬼魅般搖曳。
“啊,是她,是她來了——!”嚇得她一聲尖叫,只是跪在地上磕頭求饒,斷斷續續便將當年的過程坦白了出來,末了只是傻了般的重複道:“天大地大你不去,要怪就怪你嫁進步府,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