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風在這農家院子裡打了個旋兒,程音端著藥碗,一隻腳剛踩散了那轉圈的落葉,便聽見房裡傳出的後半句:回清風山做個女道人,永不見程大哥了。他僵在那兒,心中忽然沉了一寸,咔吧一聲,他低頭瞅見自己另一隻手中,那根攪藥的筷子已斷成兩截。
他自己嚇了一跳,呆了一霎,隨後忙不迭地將那筷子扔進草叢,收手時在身上蹭了蹭,自言自語道:“沒事沒事,不過是手勁兒大了。”
樹下比劍
入了七月,便是盛夏之際,熱浪滾滾,暑氣襲人。喬書雲師徒與程音借住的農家院子在紅花鎮郊外,佔地不大,但院子裡種了多年的老桑樹茂盛得參天蔽日,可算是炎炎烈日下的一處清涼景。這住處原本是程音友人的閒置舊屋,用多久也都不打緊。
草草吃了午飯,林子衿半臥在一張長竹椅上,扒著窗子往外探頭,一雙眼睛被陽光晃得睜不開。已是養傷的第三日,燒退了,腕子上刀口已合上,只是肩膀仍然痛的動不了,但讓她渾身難過的不是流血處,而是程音。這幾日,她喚他,他便應,講幾句是或不是;不喚他,他便裝聾作啞。就如此時這般,他也在另一張竹椅上坐著,一言不發地擦著懷裡的劍。
林子衿餘光瞥瞥他,想不通自己做錯了何事。正煩悶著,見鄭子章興沖沖地進了院子,手裡提了只瓦罐。
“小林子!”他掀起竹簾,走進來右手一提,滿臉神秘問道:“你猜這是什麼?”
她仰著頭,笑嘻嘻地搖腦袋。
“是蜂糖!”他一個箭步湊過來頓下,將那罐子開啟,濃醇香甜的味道頓時四散,惹得林子衿滿足地深深吸氣。
“我看你每天喝藥太苦,就著蜂糖就不怕了。”說著,他伸手舀了一下,抹在她嘴邊。
“真甜!”她舔舔嘴,彷彿真的甜進心裡去了。
程音見得此景,手裡那劍滑落點地,心中湧起說不清的落寞之感,卻又覺得自己莫名其貌的沒道理,只得提劍出了屋子,立在桑樹下,甩了劍鞘比劃起招式。起初他只是為了填充那尷尬,舞了一套九落劍法,卻覺得那銀光閃現的劍氣,將自己心中點點火星燃成了火炬一把。他收勢將劍反握,轉身見鄭子章與林子衿仍在窗前說笑,零星字句隨風飄來:
“還記得咱倆埋四師叔的夜壺事兒嗎?”
“記得記得。”
“後來我在那裡種了棵樹,壯實的緊,等回去了我帶你去瞧瞧!”
“成。呵呵呵……”
程音望著那二人,伸手揉了揉胸口,不知為何覺得那裡悶得慌,他搖搖頭,自語:“中暑了。”於是又轉回身來,忽然目光中帶過一個藍影,定睛一看,原來是喬書雲盤坐在樹上,一動不動地笑著看他。
“喬道長。”他禮貌的一揖,低頭時難為情地皺了鼻子,怕是剛才自己傻愣愣的摸樣已被他看了去。
“程公子劍法中果真帶著靈氣,不虧是小劍仙。”他讚許地點點頭,飄然而下。“貧道在此處採集樹之靈氣,打擾了。”說完,又似笑非笑地看看他。
程音臉上掛不住,心虛地找了個藉口:“晚輩學藝不精,尚不及師父半分能耐。方才想與鄭道長切磋一番,見他忙著,才不便開口。”
“哦?”老道點點頭,將拂塵甩至背後,揚聲向窗子:“子章。”
片刻過後,鄭子章已持劍與程音對立,他抱拳一揖,躍躍欲試道:“程兄切勿手下留情。”
而程音也揖了一禮,抬眼瞧他,暗自疑惑:頭一遭見這小道時,未覺得煩膩,怎麼這會兒……他沉了口氣,也知習武忌諱胡思亂想,於是正經八百地捏了個劍訣。
林子衿早就擺好姿勢觀戰,拳頭墊著下巴,趴在窗沿處,聚精會神地盯著白衣飄飛的程音。起先幾招,他似乎求穩,出劍盡是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