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黑馬武士中的領隊,黑馬武士們四散在人群中翻檢那些屍體,最後圍聚在他身邊,都默默地搖頭。瘦削的武士沉吟了一下,忽地舉手一招,武士們嘩地散開,打起火把在周圍,一寸一寸草皮地搜尋起來。只剩下瘦削的武士獨自立馬在殺過人的草地上,冷銳的目光掃視周圍,似乎漸漸地投到這叢虎舌棘來。
他蒙著面,阿蘇勒看不清他的容貌,卻覺得那目光像是在自己的臉上割了一刀。
那是殺人者的眼神!阿蘇勒猛地俯下身子,緊緊地靠著半截土坡,單是面對那種眼神,就有無法呼吸的感覺。瘦削的武士掃視了一週,帶動了戰馬,有意無意地,他兜著圈子逼近了那叢虎舌棘。他的馬蹄聲在所有的蹄聲中最沉重,一下一下都像是踩在心口上,他的長刀斜指地面,鮮血一滴一滴地墜落。
馬蹄聲、呼吸,馬蹄聲、呼吸,蘇瑪竭力想要屏住呼吸,可是那是枉然,她的呼吸在跟著那人的馬蹄聲走,一步一步地把她逼到盡頭。
蘇瑪忽然感到和她一樣顫抖的阿蘇勒安靜下來,而且正把她摟在腰間的雙手掰開。蘇瑪抬起頭,看見他認真的臉,不知道為什麼他的力量忽然變得那麼大,蘇瑪想要死死地摟住他,可是阿蘇勒用力地一根指頭一根指頭地掰開她的手。
蘇瑪去扯他的袖子,阿蘇勒狠狠地甩開了她。他凝視著蘇瑪的眼睛,一步一步倒退出去。
蘇瑪拼命地搖著頭,她不明白自己是否是在做夢。那種可怕的恐懼感又回來了,她不會忘記真顏部的寨子被點著的時候,從小帶她長大的奶媽拋下了她不顧一切地跑向外面。然後一個騎兵一刀劈倒奶媽,縱馬踩在她的頭上。那種刻在心頭的孤獨比死都要可怕。
她不怕死,可是她害怕被人拋下。
阿蘇勒對她無聲地搖著頭,腳下毫不停息地退了出去。他略顯蒼白的小臉在月光下透出一股嚴肅,甚至有著難以抗拒的威嚴。
冰冷的恐懼彷彿一隻巨大的手攥住了他的心臟,令他覺得每一次心跳胸口都像要裂開。他舔了舔嘴唇,止不住戰慄,他很想撲進那個草窪裡和蘇瑪縮在一起,緊緊地抱住她來忘記那種恐懼。但是他不能,他要趁那股勇氣還在支撐自己的時候做決定。
“不要出來!蘇瑪!不要出來!不要怕!”他輕聲說,“我會保護你!”
蘇瑪伸出手去拉他,可是已經遲了。
阿蘇勒猛地跳出了虎舌棘的掩蔽,他站在那裡,也不抖了,從自己胸前拔出了青鯊。騎著黑馬的武士們策動戰馬緩緩地逼了過來,為首的人帶馬立在阿蘇勒的面前。他並沒有看阿蘇勒手裡青色的小刀,而是默默地打量著這個孩子。
誰也看不清他怎麼出手,阿蘇勒忽然間就被他完全地提了起來,押在馬背上。不需要下令,所有人跟著他調轉馬頭而去。
為首的武士離去之前回望了一眼那叢虎舌棘,蘇瑪覺得他的目光像是針刺般釘住了自己,令她根本動彈不得。低低地,他笑了兩聲,陰陰的,像是一柄小刀在颳著人的耳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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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世子八(6)
她早已被發現,孩子的勇敢瞞不過這些可怕的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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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世子九(1)
夜深,帳篷外已經很涼了。
帳篷裡是暖洋洋的,火盆上擺著銅甑,乳白色的羊湯咕嘟嘟地沸著,腥羶的肉香飄得四處都是。年輕武士把著火鉤子撥開炭火,細細的火星飄起來,旁邊的人撮唇一吹,紛紛亂亂地一閃而滅。
吹火的人抽了抽鼻子:“成了!”
他叉起一條鮮嫩的羊肉,吹吹就塞進嘴裡,愜意地大嚼起來,又旋開白銅酒罐,猛地灌了一口,彷彿從心肺裡狠狠地吹出一口辣氣來,拍著膝蓋叫了聲好:“這才算地道的辣羊雜,辣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