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旨上的詞句蓋過了其他聲音,在他腦海裡翻來覆去。
以至於他根本聽不清各位大臣們稟了些什麼,又論了些什麼。
光是繃著臉,不讓自己被耳朵裡的聲音影響到失態,已經耗費了李邵大部分的心力。
不知不覺間,他滿頭大汗。
好在,這之後,那聲音沒有再繼續堵著耳朵了。
李邵終於聽明白了其他人在講什麼。
朝臣們說清楚了政務,矛頭又轉向了他這個廢太子,經過一個年節的休養生息,再次捲土重來。
不說用詞多麼激烈憤慨,起碼也沒讓李邵聽見一個好詞好句。
李邵抿著唇,胸口悄悄幾個起伏,做著深呼吸。
還不如先前那麼聽不清晰!
李邵陰沉著臉,雙手緊緊攥拳,努力剋制著脾氣。
有幾次他聽得火氣上湧,想要扭頭去駁斥幾句,察覺到了父皇沉沉的視線,他一個警醒又忍了下去。
如此反覆,忍完了全程,直至曹公公宣了退朝,恭送聖駕離開後,李邵才緩了一口氣。
下朝了,聖上不在,挑剔的、點火的也就沒有了煽風的慾望,也就不再故意招惹李邵,自顧自散去。
李邵沒有走,他依舊站在那兒,一動不動。
晉王與平親王說了幾句,正要與賢王一道離開,見李邵跟個雕像似的,便走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
“殿下,”晉王身量更高些,垂著眼看李邵,“明日早朝時可不能再這麼走神了。”
“二伯父,”李邵看了他一眼,“剛才謝伯父提醒。”
“不是什麼值得謝的事,”晉王答完,又低聲道,“你也端正些,別真的傷了你父皇的心。”
李邵不輕不重應了聲。
晉王沒有再說什麼,與賢王先行告辭。
李邵依舊沒有動,直到朝臣們都走完了,整座大殿裡只剩下幾個小內侍在輕手輕腳地整理忙碌,他還是站在中間,靜靜看著大御座。
汪狗子遲遲等不到李邵,只在外頭探頭探腦,見李邵那架勢,怕他一個衝動起來就往上走。
以前有小御座,走上去了也沒什麼。
如今就剩一把龍椅了,殿下上去一屁股坐下……
哪怕不坐,東摸西摸的,這個當口上也夠惹事的了。
這麼想著,汪狗子趕緊跑進來,到李邵身邊,出聲打斷他的思緒:“殿下,時辰不早了。”
李邵嘖了聲。
思路回來了些,腳下依舊未動。
做事的小內侍低垂著頭,根本不敢對上李邵的視線,匆匆而行。
良久,李邵開了口:“狗子,你冷不冷?”
汪狗子被這麼個沒頭沒腦的問題弄得心裡忐忑不已,想了想,答了個極其中庸的“還行”。
李邵道:“我覺得冷。”
不止現在,早朝時他就覺得冷了。
不管殿裡站了多少人,都沒帶來什麼溫度,只一股股的寒意一個勁兒地往骨子裡滲,如毒蛇吐著信子似的、激得他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是衣裳穿少了嗎?
不是。
李邵清楚地知道,他覺得冷,是因為他孤立無援。
整個金鑾殿,那麼多的文武大臣,他李邵是被圍剿的那人,有人看戲,有人握槍,有人敲著戰鼓,有人搖旗吶喊,每個人各司其職,只有他,是被圍在其中的那個人。
連他的父皇都沒有再向著他,任由那些人咄咄逼人。
這讓李邵不由想起了那隻熊瞎子。
他就是那隻熊瞎子!
他們戲弄他,耗他的體力,直到他支撐不住時,就會衝上來將他大卸八塊!
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