州府了——醒言聽到這兒,便忍不住要笑:顯然這最後一句,定是哪位饒州老鄉加上去的。
雖然看滿席聽者俱是頻頻點頭,但醒言知道這故事漏洞百出,實是經不起推敲。肯定又是哪位愛鄉心切的饒州父老,將這平凡無奇的松果子酒,硬和那位尊崇無比的傾城公主扯上邊兒,彰顯這松果子酒確非凡品。
不過,提到這松果子酒、還有這段坊間奇譚中的主角傾城公主,倒是又讓醒言想起了那位自己夢縈魂繞的少女。在那難以忘懷的三天裡,與那少女居盈在一起的種種情景,又浮現在少年的心頭——那飲過鬆果子酒之後的霞面酡顏,還有那打趣提及傾城公主後的赧然無語,俱是那般的生動鮮活,宛然便在眼前。
又想起經那馬蹄山下一別,從此便是相見無期,這位向來樂觀曠達的少年,胸中竟是有些莫名的痛楚……愁入心頭一寸熱,愁入腸中腸九折;算一算,明個兒恰好離稻香樓初見居盈,正好一個月了。想起居盈那如花笑靨、軟語溫柔,醒言心中甚是悵然。
於是這酒,也開始喝得有些急了……
第九章 有女翹鬟來月下
翌日,那官府果然在饒州城各處張貼出皇榜來,與昨晚所傳的訊息基本一致,倒沒讓醒言他們空歡喜一場。
只不過,有些美中不足的是,這榜文最後言明,因饒州松果子酒是尊貴無比的貢品,民間不得買賣,違者重罰。這條規定,不知是聖旨中原有之義,還是饒州太守揣摩上意後另給加上去的,反正是給眼前這位正打著美妙算盤、準備倒賣松果子酒賺上一筆的少年,給迎頭澆上一瓢涼水。
不過,這每季必須交納的各種稅款錢糧,本就是醒言家中最大的一筆開支。如今能有幸免去這項錢糧,已是莫大的恩惠了。
也不知怎的,許是昨晚飲酒稍多,醒言雖然睡了一晚,但白日裡仍是無精打采。一月前那朵嬌娜的面龐,始終在少年眼前飄忽搖盪;拋不開,撇不掉,強迫自己忘掉,可還是不能淡忘。
等到日頭漸漸偏西時,醒言終於按捺不住,便鼓起勇氣去跟夏姨告假,說是晚間有事,家中要自個兒去鄱陽縣採買些物品。雖然這理由很是牽強,但由於近來醒言笛藝日臻化境,笛曲兒吹得圓潤清揚,做事也大抵兢兢業業;因此見醒言開口求告,夏姨便也未作留難,當即就準了他的假。
一出了這花月樓,少年便似那出了樊籠的飛鳥,直投鄱陽縣而去。
等一個月之後醒言再次趕到這鄱陽湖時,日頭已經隱入了山陰,西天的雲霞也漸漸失去了顏色。懸掛在東天上的那朵月輪,開始把它清柔的光輝灑在這波光涵澹的鄱陽湖上。醒言一邊沿著這長長的湖堤迤邐而行,一邊聽著這身畔水波陣陣沖刷湖岸的聲音。柔和的月華,在他身後繪出一道細長的暗影。不多久,醒言便看到那塊清輝籠罩著的湖石。一個月前,少女便是倚在這湖石之畔,笑語盈盈的看他舉起那塊磐石。如今,眼前頑石尚在,伊人已無蹤影。
睹物思人,直到此時,醒言才清清楚楚的意識到,自己是那般強烈的想念居盈——想念那時的江天雲水,想念那時的無忌笑言,想念她……輕言淺笑的絕麗容顏。
正是:
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
雖然滿懷悵惘,但醒言心中明白,自己這饒州山野少年,與居盈那洛陽大家之女,兩相比較,正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雖然那次鄱陽湖遇險之際,兩下傾心,但此際猶重門楣,兩人若想在一起,幾乎是夢影空花,絕無可能。更何況,現在兩人一在天南,一在水北,很可能今後連相見之機都沒有!
面對這滿湖的煙水,出神了良久,這位曠達的少年漸又回覆了正常。看眼前這月華如練,明湖如雪,如此的良辰美景,自己卻還去想這些煩心事作甚!重現笑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