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行書就好;要知道祝枝山最出名的可是草書。
祝允明已經接了毛筆過去;稍加沉吟;便提筆落墨。
沈瑞看著;瞪大眼睛;險些叫出聲來。
這是蘇東坡的《赤壁懷古》;祝允明流傳到後世最出名的作品之一;堪為傳家寶。他卻是不想想;這書法作品與畫畫不同;誰也沒有規定就不能寫重樣的詩詞。
祝允明流傳到後世的書法作品;只要集中在他早年與晚年期間;中年時治理科舉;流傳出的書法作品甚少。
除了知曉祝允明底細的沈瑞除外;其他人看著祝允明揮毫潑墨;一時並未覺得有什麼。大家都是自打懂事就開始提筆;好字賴字;又能差多少。
只有嗜好書法的沈寶;到底比旁人識貨;即便不知祝允明大名;可一見這字;就曉得不俗;立時湊上前;眼裡火熱;已經黏在紙上移不開。
沈瑞與沈寶兩個這般異常;沈全、沈珏、沈琴幾個受其影響;也收了輕慢之心;不由地跟著屏氣凝聲。
除了屏風後竊竊私語;外室就只有刷刷的揮墨聲。
待祝允明寫完最後一個“月”字收筆;沈寶的視線已經黏在紙上;強強拉開;立時拉著沈瑞胳膊;帶了祈求道:“瑞哥;哥哥求你……”
沈瑞還沒說話;沈珏已道:“寶四哥;君子不奪人所愛;這可是瑞哥特意開口求的。真佛在這裡;你怎捨近求遠
沈寶看著祝允明;沒有平素大方爽利;反而有些扭捏;眼裡滿是崇敬;顯然是由敬生畏。
祝允明看著眼前這白嫩包子臉的肥胖少年;實與自己見慣的才子少年有異;不明白他怎麼就看上自己的字。
沈寶平素口舌伶俐;眼下卻略顯笨拙;見祝允明看著自己;便長揖到底:“小……小子沈寶;自三歲提筆;苦練十寒暑……酷……酷愛書法;今得見先生墨筆;三生有幸……”
著急之下;他記得滿頭汗;說法都結巴起來;可求墨寶的話;卻沒有說出口。
他也隨曾祖父拜訪過鬆江府幾位字畫大儒;曉得些求筆墨的規矩。越是大師;越是惜墨;輕易不予人寫字。求字的人要請中人傳話;還要付上潤筆費;周旋一二;也未必能如願。
自己一個毛頭小子;初次見了書法大家;便當面開口所字;太輕狂無禮。
沈寶越想越沮喪;身子彎成了弓字。
沈琴見狀;忍不住上前一步;剛想說話;就見祝允明微微一笑;扶了沈寶起來。
“你既練字多年;當有小成;且寫幾個字與我瞧。”祝允明笑著說道。
他xìng格向來寬厚;對年輕後輩時有提挈。唐寅就是經他勸說才開始撿起書本繼續舉業;文徽明是他的書法弟子。
沈寶模樣;與少年才子雖掛不上邊;可這笨拙慌亂之下;卻讓祝允明感覺到了他對書法的熱好與赤誠。
沈寶被扶起來;沮喪表情猶在;一時沒有聽清祝允明的話。沈琴忙拍了他一下道:“四哥怎還愣著?祝表……祝先生要指導四哥哩”
因沈寶對祝允明的崇敬;沈琴便也將嘴邊的“表兄”兩字嚥下;換上敬稱。
沈寶“啊”了一聲;露出幾分狂喜;看著祝允明道:“那;那……那小子獻醜”
沈珏離硯臺最近;見狀便笑道:“我與寶四哥磨墨”
沈寶卻搖頭;正sè道:“不勞珏哥;我自己來。”
站在硯臺前的那一瞬間;大家都發現;沈寶的氣場變了。溫潤寬厚的肥胖少年;身上多了幾分肅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