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朋友陳歡爾已經做出選擇。
祁琪不再等他們一起回家。她不斷給自己洗腦以至於從內而外被完全說服——為什麼要等呢,也不過十分鐘車程而已,總有一天大家都會分開。有次晚歸恰好遇到五班在操場排練,演員們跳得有模有樣,廖心妍靠在歡爾肩上兩人看得津津有味。經過時歡爾恰好回頭,她裝出打電話的樣子目不斜視快速離開。剛出校門口便收到歡爾發來的資訊,「我們快完事了,你在哪裡?」祁琪回過去,「我先走了,有家教課。」
她自始至終做不到如實告知,對祁琪而言,說謊是一種自我保護。
距離正式登臺只剩一週時,參演的一名女生突然要轉去文科班。廖心妍為此大發雷霆,「轉班為什麼不早說?你當大家都在玩?」
今年的元旦演出以班級為單位,最後有優秀節目評比。
這話是當著所有參與者說的,女孩在眾目睽睽下抹不開面子跟她對吵,「你知道我費了多大勁才說服我爸媽嗎?現在他們好不容易同意,走不了你負責?我不怕你們說我自私,比起什麼都不會每天在班裡乾耗,被罵死我也願意。」
女生說完就哭了,一邊哭一邊訴苦,「我什麼都聽不懂什麼都不會,再不走我就完了。」
大家都上前勸,沒關係,不要緊,別在意。比之一個人的未來,一場演出著實無關緊要。
宋叢永遠是最理智的那個,他告訴廖心妍,「還有時間,實在找不到人變陣型也來得及。」
「對,」景棲遲附和,「班長你也別太急了,方法總比困難多。」
女生淚如泉湧,磕磕巴巴道歉,「對不起……我知道對不起大家……但我真的最先告訴你們了,徐老師我都還沒說……」
廖心妍站在外圍,定定看了一會拉起歡爾就走,「去找你同桌。」
「杜漫?我倆不熟呀。」歡爾跟在身後走一段,見廖心妍步伐飛快顯然餘氣未消,猶豫著開口,「哎,你別怪她。」
很長一段時間裡陳歡爾都是那種感覺,聽不會看不懂,連去打水都退後謙讓感覺比他人矮一截。最可怕的不是提不上去的分數,而是已經夠努力卻絲毫不見成果的自我否定。我比別人笨,我天資比別人差,我命該如此無可救藥,嚴重的自我否定會毀了一個人。十七歲的心智還未成熟到可以接受大千世界的千姿百態,也難以承接住一個暫時不盡人意只因發光點還未被找到的自己。
廖心妍停下,過了一會兒緩緩搖頭,「我理解。」
班長好像都這樣,成績不一定最好,但一定最像大人。
歡爾也是這時才知道,杜漫初中時參加過健美操比賽還得過獎,基礎紮實的她是最好的替代人選。
班裡剩同學還在自習,夜裡的教室空蕩安靜。廖心妍將杜漫叫到樓道,言簡意賅說明情況,撲閃著一雙大眼睛靜等答覆。
杜漫沉默一刻,「還是算了吧。」
「別呀,救場如救火。」廖心妍邊說邊向歡爾使眼色,歡爾收到訊號跟著央求,「你再考慮考慮,就剩一週了,耽誤不了太多時間。」
「是,排練也就中午和下晚自習這一會。」廖心妍極力勸說,「你本來就有底子,學起來肯定快。再說元旦晚會多好的展示機會,你不懷念以前登臺的感覺?」
杜漫看看她,下定決定一般,「我一點都不喜歡跳操,也討厭表演。不好意思。」
她說完回到教室,背影靜得如一尊雕塑。
廖心妍直接貼上樓道牆面,「完了完了,這可怎麼辦。」
歡爾想起經常來找杜漫的兩個外班女生,其中一個就是課間操領操員,三人常在樓道里說笑,那樣子一看就相識已久。杜漫呆坐在座位上,許久許久,只用左手摩挲著右手指側那一片黑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