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自由。
宿舍夜談會可以開到凌晨三點,晚飯能去食堂也能校外擼串,穿漂亮衣服染喜歡的發色,哪怕看《金瓶梅》也一絲不苟堂堂正正。
歡爾有時會想,那些努力的日夜可真值。它們的存在和這份自由彷彿是一種等價交換,而它們也是唯一的無可取代的交換砝碼。
36, 一座橋的距離2
十一將至,黃璐熱情邀約,「跟我走嗎?姐帶你好好玩玩。」
歡爾搖頭,「我回家。」
黃金週一票難求,她早早搶下自己和景棲遲兩人的車票。
「才幾天你還回去?」黃璐驚訝,「至於麼,這麼念家。」
歡爾笑,「我晚回來兩天,跟導員請假了。其他課點名你幫我說一下。」
「沒問題。」黃璐應下,轉而壞笑,「我猜小景也晚歸,你倆……」
歡爾捂她嘴叫停,「別瞎猜。」
必須回去和一定晚歸,都出於相同理由。
沒買到臥鋪,歡爾和景棲遲輕裝上陣踏上歸途。硬座車廂人滿為患,近一半都是與他們同齡的年輕面孔。對面座位是三位結伴的臨校學生,閒聊過各自校園生活有人提議打撲克。四多一,大家熱熱鬧鬧討論繼而自創出一種五人打法,一邊打一邊改進規則,說說笑笑不亦樂乎。直至晌午三人到站下車,歡爾與景棲遲同他們告別,未留聯絡方式說著有緣再會。
小孩子涉世未深,對轉學半年又走的同桌也會哭一通鼻子頗具儀式感地留下一頁同學錄然後抱緊對方說我才不會忘記你;長大以後的人們再也不會這樣做,一次活動,一段共事,一場酒局,一程相伴,陌生人之間的關聯總在發生又總在結束,就像大病小災過後身體裡自發而成的免疫抗體,經歷多了自然變得習以為常。
至於改變的節點,你來想想,那其實只是模糊而綿延的一個輪廓。
對面換來一家三口,襁褓中嬰兒睡得熟,周圍旅客知趣地連說話聲都變得很輕。景棲遲去餐車買來盒飯,兩人湊在窄小的桌板上快速吃完,歡爾告訴他,「我現在特別想吃郝姨滷的肘子。」
宋媽是燒菜能手,封神之作便是那道鹵豬肘。趁熱還不行,必須得晾涼切成薄片,加入少量醬油麻油香醋調味,蒜末撒勻,再配一碗自行蘸取的秘製辣椒油,外皮筋道肥瘦有致,前調是滷味五香後調為汁料混合,一口下去只想感嘆小豬要全身都是肘子該多好。
從前聚餐首選便是宋家,陳爸在部隊練就一副好酒量,每每回來父親們見縫插針也要扎堆喝上兩場。國際大事、熱點新聞、家屬院和孩子們,大人們總有聊不完的天,有時也會因觀點不一爭個面紅耳赤,最後卻又總會被母親們教訓「急什麼急」然後碰杯和解紛紛讚嘆「嫂子做飯真絕了。」鹵豬肘是父親們最愛的下酒菜,好像有它的餐桌上任何稜角都變得圓潤,而如今一切記憶都變得活色生香愈發鮮明動人。
景棲遲將吃剩的餐盒放進垃圾袋,淡淡笑一下,「我媽把郝姨的食譜都記本上了,還是做不出來。」
「哈哈,我媽也是。」歡爾樂了,「她倆就是欠缺天分。」
兩人笑一通又陷入沉默。宋媽出事後就極少下廚,灶臺太高老房子煤氣改造是個大工程,加之宋家父子擔心人行動不便身體吃不消,他們便在餐廳置一張矮桌擺上電磁爐,偶爾她能在這裡做些簡單餐食。宋叢說之所以這麼做是不願讓母親有心理負擔——她仍可勞動,她仍是家中不可或缺的一員,她需要這樣明確肯定的認可。
只是,只是從前的人和從前的日子都再也回不來了。
午後太陽照得人昏昏欲睡,歡爾吃飽喝足在這種異常安靜的氛圍下不知不覺閉上眼睛。
她明明記得頭是頂住窗稜的,可一覺醒來天已擦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