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說的幄,唸完還吵的人就給我把這張紙條吃下去,”半開玩笑,名嘴清清喉嚨開始念:“給我最最親愛不是蟋蟀的帥的老師……”
“哎喲……臉紅了……”爆笑鼓譟。
“打從第一天昏了頭走錯教室煞到老師開始,就註定這無怨無悔,就算得連趕三班公車,就算遲到,就算奔跑地再狼狽也堅持要來上您這堂課的美麗錯誤……”聽明白如同朱柏愷或程方潔等人,已經紛紛轉向窺探路小冉反應了。
“小冉……?”朱柏愷忿忿握拳,更多擔心。
她沒理,躬著背彎身靜著。
“啊,真要說我喜歡您哪點,晤,其實是好幾點……”名嘴唸到這兒也覺得有些不對了,不過學生拿著他‘吃紙條’的前言相逼,沒法兒。
“啊……這麼說吧,您講課的風采總是使人神往,您的笑話也字字珠鞏,幄,他們這些凡夫俗子怎會懂你,那可是詩吶,您偷偷藏在二元一次不等式裡只有我能解讀的情詩,笑吧笑吧,隨人笑吧,就讓我—一記下您妙語如珠信手捻來的打屁,讀你千遍也不厭倦啊,世人張嘴笑您,獨我執意傾聽,匍匐著,整堂課只有您和桌面……呃……”
“夠了吧你們!”朱柏愷氣瘋了跳起來拍桌,滿堂懾然。
“這種爛補習班我們不上也罷!”胡亂收拾,匡嘟嘟。“小冉,我們走!”
她沒動,自始至終都一個姿勢。
定著,像化石。
“小冉?”朱柏愷索性湊近看她,呆了。
低著頭的路小冉恍梅在笑,不是喜,也不是解嘲,好陌生好詭異的一抹笑意,越漸深,落花也似,飄移間凝落嘴角。
“好了好了,剛剛那位同學都說了只是玩笑嘛,大家別當真,”名嘴猛打圍場,朱柏愷在怔忡間讓程方潔拉下。
後來誰也沒再見到路小冉抬起頭來。
沒再動作。不發一語。
用“無心”也難以解釋眾人這因為一時快意的傷害,用“僥倖”大致便可描繪名嘴和所有起鬨學生越來越心安理得的慶幸,用“茫然”或“迷惑”是否就能說明朱柏愷自始至今對著路小冉迥迥繞繞不著頭緒的追尋?
整堂課終於在遲來的一片靜寂間撐到中場休息。
六點,二十分。秒針不停。
距離幾百公尺外楊澤夢寐以求的那場婚宴,還有,最關鍵的十分鐘。
觥籌交錯,客套間一句突兀。
“啊啊——為什麼!!誰能告訴我為什麼?!”
哐隆……隆……
呆——
沒有人知道,新娘休息室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等到眾人回神,花磚上只剩因撞擊而稀爛一團的結婚蛋糕、幾百盞失重委地酒汁四濺的玻璃酒杯……
應該端莊美麗的新娘子嗚咽著粉糊脂殘追將出來,十分鐘前還神清氣爽喜氣洋洋的新郎信突然發瘋也似地破壞一切,嚇傻滿堂賓客後慘叫跑走。
用“狼藉”只能形容後來飯店清潔人員的怨念,用“錯愕”還勉強可以表達當時見證者的心情,用“混亂”或“震盪”猶不足說全接下幾月無論股市或媒體因為楊澤失蹤而連鎖引發的跟風效應。
但,那都至少是先得把今晚順利過完才能繼續發生的未來式。
同時同景,最殘酷的“現實”都已各自找上他與她。
真實人生中的時間可是一秒一秒算的;歡樂同樣,幸福同樣。
悲傷同樣。難堪也同樣。
第二章
她不哭的。
再難過也不哭。
據說這輩子她最後一次放聲大哭是當年母親與弟弟的頭七夜。
睡著睡著,她忽然從保姆身畔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