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切著生母命運的於蓮,催著謝若萍講:“媽,後來呢?”
“後來,是你江伯伯的罪過啦!他是推卸不掉責任的,約好了他應該帶隊伍來接應我們,誰知來晚了一步,被一股殘匪,就是麻皮阿六打死後,獨眼龍領著的餘黨,想發筆橫財,把我們糾纏住了。當然有可能是王經宇暗地串通的,他們總是穿著一條褲子,但是蓮蓮的媽媽說話算話,把那個女特工人員放了,還給了一筆酬勞,其實,滿可以拿她做擋箭牌,讓王經宇去抵擋那個獨眼龍。現在,只好以有限的人力支援,好在我們彈藥充足,蘆花的槍法又好,打得那夥匪徒靠不了邊。但不幸一顆流彈,打中了她的右肩,倒在我懷裡。這時候,才聽見濱海支隊的軍號聲,就這樣,她為她支援過的那個錯誤決定,付出了血的代價。”
在機艙裡,江海嘆息地提出了一個奇特的問題:“存在不存在無罪的罪人?”
於而龍想起被專政了的兒子,被批判過的女兒;想起了自己十年來總在被告席裡站著,難道不都可以稱之為無罪的罪人嗎?
“都是歷史陳跡了,是非功過留給後人去評論吧!不過,那天在宴會席上,若萍對我的指責,並不完全正確,對一個不瞭解詳情的批評者來說,最好的辦法,就是沉默。”
“牢騷太盛。”
“罪人確實不是我,但我承擔了責任,這就是我的錯。”
於而龍懶得去追究三十多年前與己無關的舊賬,僅是自己頭腦裡的紛紜煩擾,攪還攪不清咧,便說:“其實我老伴也是純屬多餘,女人們心眼窄。”
“不,我是有錯的。”他說,多少有些後悔。“我不該相信那些假情況,不該支援那個荒謬的決定。”
“怪了,那到底是誰決定的?難道是蘆花自己,她自討苦吃?”
江海嚷了起來,把機艙里民航工作人員嚇了一跳,直以為出了什麼事:“不,她壓根兒就不贊成,一開始,她就懷疑那些誇大了的敵情,四四年,‘大東亞戰爭’搞得日本人精疲力盡,已經失去力量來大規模‘掃蕩’了,所以她反對那個決定。後來,她見到了我,便把同志們支開,單獨對我說:‘任務完成了,可決定是錯的,我白捱了一槍,這一槍等於是他打我一樣。’”
“誰?”於而龍問。
“是他搞來的情報,是他堅持作出的決定,是他利用了我們那種不怕過頭,越左越好的思想情緒,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像嚇破了膽似的疑神見鬼,結果吃了這個虧。”
“他?”
“對,蘆花說的就是他!”
“難道——”於而龍這才想到敢情不是和自己毫無關連,而且彷彿在眼前開啟了一扇小窗戶,雖然透進來不多的陽光,但終究使他豁亮了一點:“哦,原來是他乾的。”
“是他。”
江海伸出來兩個指頭,在他面前晃著。
第四章 (2)
話題自然而然地集中到他身上來。
這似乎是不言而喻的,只消舉起兩個手指頭,大家就明白指的是誰。
江海問:“我不明白,你們倆從石湖分手以後,一個天南,一個地北,怎麼又搞到一塊?也許,蘆花今天的下落,該和你們重新合作有關連的。”
於而龍望著這位生氣勃勃的老鹽工,心想:“所以,你是幸福的。”
“講講吧!老天爺怎麼又把他給你送去的呢?”
那還是六十年代初葉的事情了。
猛然間,於而龍簡直認不出這位高門樓的二先生了,他和王緯宇是在蘆花墓前握別的,所留下的最深刻印象,莫過於那雙冰涼而又顫抖的手了。那麼,這個大高個子是誰?堂而皇之地跨進了四合院。
石湖分手以後,天南海北,不謀一面,只是斷斷續續地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