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姥爺愣了一愣,生氣地說:“你這孩子,說的什麼話,你姥姥和我幾時虧待過你了?”
蕾蓉心裡一陣慌,她知道就算全世界所有人都虧待過自己,姥姥和姥爺可是從來沒有的。但是少女的脾氣就像被狠狠抽了一鞭子的馬,一旦發作就會不顧一切地往前衝,不管懸崖有多遠。她大吼道:“你們沒虧待過我?那是我從來沒跟你們伸手要過!從小我老實,我好孩子,我乖,你們就都來欺負我,反正又不是親的——”
話還沒有說完,她就看到了站在門口的姥姥。
她不知道姥姥已經回來了多久,但是從姥姥的目光中,她知道她聽到了一切……也許,就是在那一瞬間,蕾蓉發現,童年時看到的那塊可愛的大面包,在時間的烘焙中,麵包皮脆了、裂了,愈來愈多的皺紋使她顯得那樣的憔悴無力,甚至於在聽到自己無理取鬧的吵嚷時,也沒有憤怒,沒有委屈,只有一種垂垂老矣者面對年輕生命時必然的退縮,彷彿在祈求她的原諒……
蕾蓉看不下去了,奪門而出!
三天後,呼延雲找到了離家出走的蕾蓉,把她帶回了姥姥家。一進門,只見滿屋子的親戚,圍著坐在正中間的一男一女兩個陌生人。聊著什麼。
屋子很陰暗,看不清任何人的面孔。
“蓉蓉,這是你爸爸媽媽,從蘇州來接你回去的。”姥爺對她說,“東西都給你收拾好了,準備出發吧,火車可不等人吶。”
那種感覺,非常古怪,好像猛地被連根拔起,根鬚上連塊土都抖落乾淨。這兩個人——爸爸和媽媽,據親戚們說童年和小學時代都曾經來看望過自己幾次,但自己卻一點點記憶都沒有。難道是這些根本沒有血緣關係的親戚們把自己賣掉了?蕾蓉抓著呼延雲的胳膊,低聲地問:“姥姥呢?我要找姥姥……”
呼延雲搖了搖頭:“我不知道啊……”
這時,媽媽上前對蕾蓉說:“咱們走吧,得趕火車呢。”
“不……我要找我姥姥。”不知道為什麼,蕾蓉一下子就哭了。
有個親戚過來要拉蕾蓉,呼延雲一把開啟他的手,擋在蕾蓉身前怒喝道:“沒聽見麼?我姐姐說要見我姥姥,沒見到之前,誰也別想把她帶走!”
最後解困的還是姥爺,他的眼睛和國字臉膛一樣紅紅的:“蓉蓉啊,你姥姥這幾天找你找不到,累著了,在醫院打點滴呢,一時半會兒趕不回來,你先跟爸媽回蘇州吧,將來有的是機會回來看她呢,好不好?”
“我不!”蕾蓉號啕大哭著,淚水像決口一樣湧出。從小到大,她從來沒有求過別人什麼,現在求他們讓自己見見姥姥,卻沒有人能滿足她這個小小的願望……她突然感到,從小紮在心口的那四個字——“不是親的”,其實根本就是自己騙自己。她有親人,姥姥就是她的親人,在萬東路,在大槐樹下,在蠟燭巷的衚衕裡,那雙溫暖的手牽著她走過了多少灑滿陽光的日子!
然而,現在,她要離開了,卻不能對姥姥說一聲謝謝……
把行李放進計程車的後備箱,和親戚們揮手告別,爸爸和媽媽拉著她坐進車裡。車開動了,轉過街角,蕾蓉向窗外望去,那十幾年來日日相伴的一幕幕景象難道就此訣別麼:紅門灰牆的德壽堂藥店,兒時一生病,姥姥就揹著她去那裡抓藥;新大祥百貨商場,姥姥經常帶她去裡面買橡皮、轉筆刀,商場裡洋溢的竹蓆清香特別醉人;還有大川衚衕,她和小夥伴們總在衚衕口的兩根電線杆下栓起皮筋踩一踩二,現在,那裡空蕩蕩的,只有一個站著的姥姥……
姥姥!
沒錯,那是姥姥,她就那麼站在衚衕口,松樹皮一樣的臉上老淚縱橫,她沒法接受面對面的骨肉分別,所以一直等在這裡,看自己即將遠行的外孫女最後一眼。
蕾蓉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