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真話。”柯震武贊同地應了一聲,見他彷彿沒了心氣兒似的,越說聲音越低。便把臉一板,稍稍提高些聲量,“我曉得你在琢磨什麼,你是比他們強些不假。但昨夜那種情形,換了誰都不能保證全身而退,倘若你有個閃失,你老孃媳婦又怎麼辦?”
說著又嘆口氣:“按說你家人口少,小麥如今有了。又是頭胎,你該在家多照應著才是。可咱們鏢局……自打呂斌他們走了之後,能用的得力之人就沒兩個,眼下又出了這檔子事,一時半會兒你也閒不下來……”
“那倒不算什麼。”孟鬱槐抬起眼皮去看他。臉色稍緩,“我媳婦與我娘現下處的不錯,她又暫且在家歇著不必張羅買賣,很不需要我操心。”
柯震武聞言便是一笑:“小麥那性子與你娘還能湊到一處去?挺難得。”然而緊接著,他卻又立刻朝外張望一眼,壓低聲音正色道,“莫說我沒提醒你,此番禍事,最要緊的便是要搶在衙門前頭尋到那庫丁,活要見人死要見屍,還有那夥賊人,也是越早有音訊越好。想那些衙役,不過都是吃乾飯的,咱們鏢局的人再不濟,還能在他們面前落了下風不成?”
他忽地往椅背裡一靠,端起茶杯來抿了一口:“我年紀大了,許多事縱是想管也沒心力,此事就全落在你肩頭。辦得妥當,有好處你領,若出了岔子,黑鍋也唯有你來背,你可聽明白了?”
孟鬱槐驀地抬頭,就見那老者的眼睛似笑非笑眯縫著,內裡透出一絲微光,精明之外,好似還透著深意。
然而有些事,他眼下卻委實無心考慮,只略點了點頭,將手中茶碗送到嘴邊咂了咂,也不知是甜是苦。
柯震武低笑著站起身:“老頭子不中用,派不上別的用場,捱罵倒是最有經驗。走走走,我這就陪著你去陶知縣面前走一遭,自動自覺送上門,由得他罵個臭頭!”
明明是個大麻煩,他卻說得彷彿去領賞一般,簡直迫不及待,將孟鬱槐胳膊一拉,大踏步出門去。
……
如此一晃,便是十來天。
夏日炎如火,將地上烤得又燙又硬,泥土的味道直翻上來,充斥在空氣中,呼吸間皆是灼熱。
午後沒有一絲風,火刀村田坎上們照舊熱鬧忙碌,村間小路上卻是一個人影兒也不見,大姑娘小媳婦,多數都躲在家中,只待日頭沒那麼猛了,再將熬煮好的解暑湯水送去給男人們喝。
孟家院子裡處處都是番椒,造就一片天然遮陰的紅棚子,木架子上的香蕈給曬得香氣四溢。
花小麥坐在靠牆根兒的陰涼處,手中捏著針,時不時胡亂戳個兩下,心思卻顯然沒在上頭,每隔一陣,便要轉臉望望另一頭的孟老孃,好幾回想說點什麼,嘴唇囁嚅兩下,卻到底是沒出聲。
廚房裡倒是悉悉索索傳來一陣響動,片刻,周芸兒捧著一個粗陶大盤徑直來到她身畔,笑盈盈往前一遞:“師傅,你瞧我這牛肉切得如何?可不可以用來做你前兒說的那種能透光的‘燈影牛肉’?”
“嗯,多練一兩月再來問我這問題。”花小麥混沒在意地看了一眼,語氣極是敷衍。
周芸兒便把嘴角悄悄一扁:“師傅,我瞧你沒甚精神頭,可是中午歇的不夠?”
“不曾。”花小麥仍是淡淡應一聲,將手裡那塊布對著光一瞧,便蹙了眉,“嘖,又錯了針了……”
“嘿,娶你這麼個媳婦我可真長見識,從前就不知道這世上還有你這麼笨的!”孟老孃的大嗓門自院子那頭響了起來,“幸虧我只給了你兩塊雜布,讓你練練手哇,否則東西全給你糟踐了!”
“噗!”周芸兒聞聲便憋不住要笑,一抬眼發現花小麥臉色不善,忙死死憋了回去,“師傅。你這兩天老也心不在焉……跟你說個高興事兒吧,咱那小飯館兒竹林子已攏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