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十年來,還沒見過哪個當爹孃的真忍心賣孩子換錢,因此冷不丁聽見這事。眾人便格外接受不了,當下你一言我一語地也罵起來,有幾個暴脾氣的莊稼漢不解恨,上前又錘了周慶和田大兩下。
那田大隻覺滿腹委屈,一疊聲嚎叫:“不關我事,是他說要賣女,我才應承了替他牽線。如今這事兒不是還沒成嗎?我不管了,不管了還不行?”
莊戶人家手上都有勁兒,周慶那身子骨又是早被酒泡得發軟,吃不住打,也連連哀告起來,擺手道:“我不賣了。給我錢也不賣了……”
“光說沒用。”
這當口,文華仁便從人從裡走了出來,自懷中掏出一張紙,丟到周慶面前。
“我也不誆你,這紙上寫明瞭。打從今日起,你周家四個閨女,不許你再生出要賣掉她們的念頭,你若肯,就在上頭摁個手印。”
說這話的時候,他的聲音略微有些發抖,脊背卻是挺得筆直。
周慶不傻,雖曉得自己拗不過這許多人,卻到底不肯輕易服軟,抬頭道:“你……你憑啥讓我摁手印?你又不是官府……”
“不憑啥,你不摁老子就接著揍你,就這麼簡單!”孫大聖啪地往他腦袋上扇了個巴掌。
周慶吃痛,哀叫一聲,轉頭看看周圍身強力壯的幾人,心下怯了,終究是接過文華仁遞去的硯臺,沾了點墨,惡狠狠在紙上蓋了手印。
“我不賣,你們滿意了?黑心啊你們!”
春喜領著的那幾個婦人照著他臉再啐一口,冷笑道:“你可別打算矇混誰,今兒這麼多人在場,我們都有眼睛,盯著你呢,你敢再幹出這種腌臢事,包管你沒好果子吃!”
文華仁將那張紙撿起來,妥當收回懷中,咬了咬牙,抬了抬下巴道:“我知今日之事名不正言不順,難免會留下話柄。你若不忿,大可以去報官,我與你在那公堂之上,當著縣太爺的面,一章一節說個清楚。即便是要吃牢飯,我總歸不會讓你好過。”
不等周慶開口,他又緊接著道:“還有,從今日開始,周芸兒掙得的工錢,給你多少你就拿著,不給,也不准你上門討。她如今是稻香園的人,你想找她晦氣,問過我再說。”
他這番話說得鏗鏘有力,身後的百十圍觀者中,便有人拍起巴掌來,高聲道:“文秀才,說得好,像個爺們兒!”
“……什麼叫‘像’啊,明明就是,貨真價實,如假包換。”
不遠處的一棵大樹後,花小麥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這文華仁平時瞧著蔫蔫兒的,手無縛雞之力,沒成想這關鍵時候,還真挺有氣魄,很讓人安心。
她只覺得文華仁那一陣風就能吹倒的背影,在突然之間高大了起來,在心中感嘆一番,轉過頭,卻見周芸兒已哭得臉上一塌糊塗。
“我知道今天的事有些不妥,你要是怪我,我能理解。”她嘆了口氣,拍了拍那姑娘的肩。
周芸兒使勁搖頭:“我知道師傅是為我好,謝你還來不及,怎會怪罪?要不是師傅,我遲早要被我爹賣了的……”
“事兒都是大聖哥他們在張羅,我不過是出了張嘴。”花小麥笑了笑,“行了,這事兒解決了,往後你就在稻香園裡安心住著,別沒事就往家裡跑。離你爹遠些,只有好處,沒壞處。”
……
這一通鬧騰,使得整個火刀村都沸騰了,人人都在談論此事,罵的有之,讚的有之,比過年時還要熱鬧幾分。
於是,當傍晚孟鬱槐從芙澤縣歸來,幾乎是不費吹灰之力,就弄清了整件事的始末,登時牽著老黑急吼吼地回了家。
花小麥一早料到此事輪不到自己來告訴他,見他一腳踏進院門,忙將小核桃往孟老孃懷裡一塞,拔腳就往房中跑。
無奈論速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