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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頁

「唉,撤訴後我還是得去應付查帳,既然給查帳了,不讓查出點兒東西來,他們沒面子,應付不過去。作孽了。」

這又是什麼邏輯?柳鈞呆呆地看著爸爸,想不通查帳與面子之間有什麼邏輯關係。柳石堂嘆了聲氣,雖然滿肚子都是緊張,此時還得安慰兒子。「阿鈞,別把撤訴當敗訴,我們沒輸,我們只是實力不如楊巡。」

「實力不如就得被弱肉強食嗎?」

柳石堂無奈地看著兒子,「你媽一定要用書本上的理論教育你,從來不許我在家講社會上的齷齪事,怕教壞你……」

「爸你是不是想說我在接近理論環境裡長大,反而不識時務?」

柳石堂猶豫了會兒,點頭。

「對不起,稅務局那兒的事肯定只有你自己去解決了。我這就去法院。」

柳石堂看著兒子挺直腰板出門,心裡很痛。但他別無選擇,他考慮了會兒,揉揉自己的臉,扮出笑臉,給楊巡打去電話。楊巡倒是賞臉接了他的電話,聽了他的好話,雖然沒答應飯局,不過總算答應「此事到此為止」。但警告他管住拎不清的兒子。柳石堂抱頭在沙發上枯坐一個小時,估計楊巡在遠處電話來電話去地重新擺布他的前進廠之後,他才提起拎包,前去地稅賠笑臉。

柳鈞被迫撤訴,心情接近燃點。從法院出來,他鐵青著臉看看頭頂鐵青的天幕,不願回家,開車直奔郊區。他懷疑很快得下大雷雨,他想在大雷雨中爬山。非此,他會爆炸。

可是雨一直不下,連樹梢兒都不肯動一下,只一味悶著,悶熱得讓人喘不過氣來。就像他的心情。柳鈞悶頭爬山,這種地方非週末時間幾乎沒有遊客,他爬得一往無前,輕而易舉地爬上山頂。剛在山頂站直,忽然,起風了,山頂飛沙走石,遠處也有滾雷排山倒海而來。柳鈞心胸為之一暢,忽然很想在山頂呼嘯出心中悶氣,可是想來想去卻想不出該喊什麼詞兒,只一個勁擂打胸口,大喊,「我是柳鈞,我永遠都是柳鈞!我是柳鈞,我永遠都是柳鈞!……」

非常沒有營養地狂喊一通,柳鈞終於氣順不少。是的,他是柳鈞,依然是柳鈞,不會變,不會動搖。但是會更注意行事的方式方法。挫折有什麼,他會笑到最後,他要成為真正的強者,而非強盜。他不信,他會不是那種鼠目寸光者的對手。

但柳鈞這個科學青年終究是不敢站在山頭當人肉避雷針,喊舒服了,人也跟虛脫了一樣,他開始慢吞吞地往回走。沒走幾步,下雨了。狂風暴雨,電閃雷鳴,山野的環境更助長了雨的氣勢。但雨水是清涼的,所有的悶熱,所有的悶氣,在雨點的沖刷下,漸漸消退。柳鈞在雨中如閒庭信步,享受著雨水和紛紛落花,心情漸漸平靜。

走下山時,天已經稍暗。前面還有一片開闊的草坪,才是檢票處和山門外的停車場。柳鈞依然不急,慢吞吞踩著積水往外走。但他遠遠看見檢票處小小屋子的屋簷下貼壁站著十幾個小孩子,由兩個大人領著。而顯然這些孩子不聽話,兩個大人按下這個,去抓那個,手忙腳亂,異常狼狽。柳鈞想告訴自己,他今天很受傷,無暇照顧別人。可是看著濛濛雨幕下無助的婦孺,他把一張臉擠成一團,擠走幾點雨水,下定決心走向那幫婦孺。

走近,柳鈞才發覺眼前的孩子們與常人有點兒不一樣,不是呆傻,就是殘缺。唯一完整的是個機靈的小男孩,幫兩個老師緊緊地抱著一個眼光發直的小姑娘。

柳鈞善意地對兩位老師微笑一下,蹲下身,將三個騷動不已的孩子抱在一起,儘量溫柔地對待。這一來,他的身體就全露在屋簷外,他替孩子們擋住風雨。蹲著的他正好與那個小男孩平視,他就沖小男孩做個鬼臉,小男孩也騰出一隻手抓住眼角嘴角,伸出舌頭,給他一個鬼臉。柳鈞終於被逗笑了,可他此時真懶得說話,依然保持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