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漫飄舞著,彷彿無邊無際。禁凌雪此刻正偎窗而坐,怔怔地望著窗外那勾冷月,久久未眠。
從下午離開天儀臺後,他便在趙晉已及北靖國侍衛的簇擁下,回到了北靖國來使暫住帝都的驛館。雖然趙晉已與他的屬下們待自己都十分客氣、將他照顧得極為妥帖,然而他卻仍然很不習慣應付那些虛禮——在帝都時,他雖受盡別人白眼,但好歹有封大哥、姐姐陪著他,還有楚將軍照應他。
今日一別,不知要到何年何月,才能再見到他們……才能再與封大哥一起,徜徉嬉戲於花園裡?
而再次回到天虞城,他是否又將像七歲之前的歲月一樣,被囚禁在那座金黃色的籠子裡、再也看不到籠子外面的天空?
七歲……七歲那年某段時間的記憶,對於他來說,完全是一片蒼茫混沌的灰白色。彷彿他從出生的一刻起,記憶就被定格在了七歲初次睜開眼的那一剎、所臥身的國師添朝襲那間四季不見天光的暗室裡;又或者,是那個神秘的北靖國國師,施展了某種不為人知的秘術,刻意消抹去了有關於他七歲之前的所有記憶,然後又為他添補了一段虛假的記憶……否則,那些記憶,怎會與他夢中所見一切、那樣的格格不入?
而他噩夢之中所見過的那些景象,究竟又是怎樣的呢……他已記不清了,只是每每醒來之後,夢魘中一切雖已被盡數遺忘,然而卻有一種巨大的恐懼,在他心中蔓延、無邊無際地滋長……
禁凌雪胡亂地想著這些天馬行空的心事,那張潔淨如雪的臉上漸漸透出一絲悵憾之色來。
便在他神思惝恍之際,依稀之間,竟彷彿聽見一個熟悉的女音飄入面前的窗牖,傳進他耳中——那個令他日夜牽念的清凌凌的聲音裡,此際透出略微的哽咽和沙啞,語聲顫抖,似乎在求救——彷彿這個聲音的主人,此刻正遭遇了某種極為重大的危險。
“救命……”那個聲音益發虛弱,似乎已漸漸力竭。
禁凌雪心驀地一顫:那是……她的聲音!
他顧不得揣疑什麼,幾乎是想也未想的,便推開窗牖,手按窗臺、一躍而下。
窗牖下,少年的雙足踏落在雪地裡,只覺一片綿軟冰涼。天地間被如盤月光與萬里雪色覆蓋,竟是明如白晝。
呼吸著冷冽的空氣、混合著霜雪的潔淨氣息,禁凌雪的神智驟然便是一清。
然而,待思緒稍稍清醒後,一個莫大的疑竇卻頓時浮上心田——
十五的冬雪夜裡,四周是如此的寂靜,連雪粒墜落在房簷上輕微的簌簌聲都是那般的清晰可聞;而冷風割面的聲響更是擴大了無數倍,宛如夜鬼的嘯鳴,刮砸著他的肌膚,隱約生疼。
在這樣靜寂至詭異的氣氛裡,他的心禁不住咯噔一跳,一個念頭猶若警示般湧入腦海:莫非,方才那個聲音,只不過是他的幻聽?
“救命……救命……”
當真是幻聽嗎?可是為何,那個聲音卻又如此真切、如此的急迫,宛如直接傳入了他的意識深處?
少年的心益發惶恐憂慮起來,終於不再去探究真假,只全憑著心中那份不安的預覺,猶如受到某種秘魔之力的驅使般,飛速朝前奔去。
那聲音是由東南方向傳來的。此時四更已過,看門的侍衛早已就寢了,作為一座郊野的驛館,此處的防衛並不森嚴,因此禁凌雪很快便一徑來到了圍牆前,解下自己的腰帶、纏上樹梢,沿著圍牆根部攀援而上,終於翻身越過圍牆,溜出了這座驛館。
驛館外,細碎雪花仍舊茫茫地落著,似是無止境。
驛館東南方是一片密林,在夜色下看去,只覺幽鬱森森,暗影憧憧,頓令人有種心怵的詭異之感。
然而,他卻顧不得理會這些——無論前方多麼危險,這位北靖國的少年世子此刻心中只有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