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同時也明白這孩子以前是想著回去原來的地方的,雖然說起自己那個師父如何如何,但言語裡卻掩不住對他的想念。可現在,他已經在心裡當我是爹了,親爹,我已經不怕失去他了,但他的心裡卻還是會想個辦法去想那個我沒見過的道士罷,倒不如我幫他找個辦法。於是,我讓他去二十里路外的青牛山上的青牛觀學道。他的眼神很坦率的流露出高興、感謝,還有感動。
我知道,我在這孩子心裡份量更重了些,這讓我高興了好幾天。
我發覺,我這幾十年來的愛,除了給了一些給青青,絕大部分都給了這個孩子。甚至,我在看著他的時候,已經很少再想起青青,那個我曾義無反顧的愛過的女子。
這讓我惶恐卻又小小的高興。至少,從前的一切已經離我遠去,而現在,我覺得很幸福。
看著他長大,我快樂又痛苦的發現自己要操心的事更多。
比如,前程。
他偶爾隨口在我面前唸的幾句小詩總讓我震驚不已,若是求功名,必是榜上有名,可我知道,他心不在這個上面,我也不想他去求功名。
又如武功。
身子骨因為小時的傷,個子到了中等便上不去了,輕功好歸好,卻是隻能連續用上兩個時辰便會體力透支心口痛,而拳腳,他除了些巧勁,因為心脈俱傷的緣故,也只是學了招式而實用不上。我更不想他走上我從前的路。
再者,做道士。
便是死,我也必要阻止。他是我兒子,怎能離我遠去呢?雖然他不說,但我知道,他必是有些道法根基了。至少,有夜裡我起身想去看看他有無踢被,卻無意窺到他折了只紙鶴正在房裡上下飛舞。若他修了道,是不是哪天就會成仙?是不是就會飛昇而去?我恐懼著沒有了他的想像,我絕不允許他修仙!
還是做忤作吧。
我知道我說的話,他從來不會忤逆我的。因為我是他父親。他尊我、重我,總是在我面前小心的放低聲音,害怕因為我發脾氣而惱了他。
我怎麼可能惱他?只是看著他,我便覺得心裡很滿足,滿足到我開始痛恨又自己為何會老得這麼快?為何不能不死,不能這樣看著他陪著他一直下去?
他聽話的去接了我的位置,做了忤作。
然後,我在欣慰之餘,王二家的和張木匠家的都上門來問親事了,才讓我突然又發覺他已經到了娶房媳婦的年齡。
我發現,其實我不想讓他被別的人佔據了去。他只是我的孩子,是我的三思。但是,他長大了,這是必然的事情了。儘管我萬分不願意。
我聽完他說的事,然後問他對於娶親的想法。
他果然心裡還只是個單純的孩子,頓時就手足無措了,眼睛四處眨呀轉的,半天才說:“爹,這個,我才剛立業,腳跟還不穩呢,我想先別急著成家……”
我這時更明白了,他其實最想的,還是修道。心裡不知怎的就痛了起來,痛得喘不過氣,痛得我整個人都想蜷起來,痛得我想狠狠的狠狠的給他一頓拳腳,痛得,我的五腑內臟都絞在了一起的後悔:為何當初要送他去學道?為何?為何??為何???
明明想痛得出聲的,我卻偏偏聽到自己給自己努力扭曲了這個理由的理解:
“你前世是道士,這世又跟著我吃苦,沒啥時間想那些個。你老實說,是不是對女人沒經驗?所以才想先拖著終生大事?”
這樣□的逼迫,讓他登時就紅了臉,耳朵、脖子,都是。
再然後,他像是賭氣般,真的跟著我去了倚紅院。
三思,三思,我的孩子!
聽著四下裡若有若無的呻吟聲,你可知,看著你被塵世玷汙,我心裡是如何的開心與痛苦?從此,你不會再是那我抓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