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心思敏感,對醫治上的事兒肯定也是多有忌諱,總是不及在自己的府中方便。
宋離眉眼微斂,眼底的神色讓人瞧不真切,李崇的話語中的關切不似偽裝,但就是這樣直白的關切和讓他形容不出緣由的善意讓他心中不安:
“陛下好像從未問過我是不是收過張朝理的銀子。”
從他進了大理寺,李崇問過是不是他殺了張朝理,也問過那被送進來的十人收了多少銀子,但是卻獨獨沒有問過他他有沒有收過張朝理的銀子。
李崇轉過了身子,輕笑了一下,眼中有著和他此刻身體年齡不相符的通透明達:
“水至清則無魚,官場有官場的法則,朕不會天真到要求所有的朝臣都清正廉潔。”
他不是不通人情世故的少年郎,不會真的以為朝中會有不收受任何孝敬的朝臣,或者說一個官員到了一個位置,有些事是身不由己。
有些銀子收了反而要比不收更好做事,這事兒說起來有違清廉的為官之道,但這卻是幾千年來官場的遊戲規則決定的,非人力所能左右。
只要人性不改,這樣的法則便不會結束。
一個審計總監或許可以查清賬目上所有的虛假,但是一個皇帝永遠不可能擁有一個全部是廉臣的朝堂,這個道理李崇心裡清楚。
所以只要他明瞭宋離的立場,明瞭宋離的初心,他是不是真的收了張朝理的銀子反而不是最重要的,畢竟能得一個幹臣循吏已經分外不易了,朝堂從來都不是一個非黑即白的地方。
哪怕是宋離也未曾想到李崇能有如此想法,王和保用了那麼多擅空談的帝師來試圖教廢李崇,卻未曾想到帝王心術或許從來就不是教出來的,他閉了一下眼睛,面上少有地浮現出了讚賞的笑意:
“陛下大智慧,肖似先帝。”
雖然他的心底有一絲期待李崇的信任,但是理智告訴,他不需要李崇無條件的信任,只要李崇需要他制衡朝堂,需要他平衡王和保就好。
利用之心有時候比所謂信任更加安全和長久,足夠他用這一份利用的信任做完他所有要做的事了。
李崇抬手撐在桌子上,這是他第一次聽到宋離提起先帝:
“父皇的事兒朕已經記的不太真切了,父皇是個什麼樣的皇帝?”
他不禁對這位先帝有些好奇,也有些敬佩,那位先帝只在位了三年,卻能將他一手製衡的朝堂延續到今天,不得不說是個有手段的。
宋離的目光有些悠遠,似乎也在回憶:
“先帝是個很有韜略的帝王,若是先帝在位十年,朝中必不是如此光景。”
他一身牽機是拜先帝所賜,但是平心而論,易地而處,他也會和先帝做同樣的選擇。
所以他對先帝心中並無怨恨,甚至他慶幸他給了他一個希望,給了周家全族一個洗刷汙名的希望,讓他還能有信念去活接下來的十年。
李崇手中把玩著茶盞,聽著宋離的話,想來那位先帝確實有些人格魅力吧。
“好了,不提這些了,今日過來朕是有個事兒想和你說,五大倉堅持不了多少天,京中糧價你應該也知道了吧?”
宋離的思緒也被拉了回來:
“知道了,米價漲了三倍有餘,即便陛下此刻抄了那十位官員的家,抄出來的銀子也不夠難民堅持到春天。”
這是實話,他也沒有避諱,李崇點頭,他湊近了一些:
“沒錯,朕記得兵部來報過,年後有一批要運送北境的軍糧就存放在滄州?”
宋離的眉心立刻蹙起,聲音都嚴厲了下來:
“陛下想要挪用那筆軍糧來賑災?不可。”
他多年來身居高位,骨子裡自有一種霸道,哪怕是面對李崇有時也不加收斂,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