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清晨,陽光也照不進這昏暗的牢房中多少,像是被攏在一陣迷霧之中一樣,李崇一步一步往前走。
有個穿著囚衣的人影靠在冰涼的牆上,囚衣上的血跡似乎已經有很久了,早已不是新鮮的血色,而是深褐色一樣的顏色。
這血跡幾乎遍佈那人的全身,靠著的人臉於煙魚尾色已經如死人一樣的灰敗了,身子消瘦的幾乎只剩下了骨頭,隔著血跡斑斑的囚衣都能看到他支起來的鎖骨。
李崇有些怕,但就像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腳步一樣一步一步的上前。
那個人的面容好像還是和上一次在華清宮見時一樣,只是瘦了太多,他走上前才發現他並沒有閉著眼睛,而是向下看著,一動不動,他抖著手去試他的呼吸,才發現那人的鼻息間早已經一片冰冷。
耳邊傳來了不少烏鴉的叫聲,一聲一聲在死寂一般的牢房中顯得格外陰森,李崇慌忙將手伸了回來。
腦海中都是第一次見宋離時的模樣,那個坐在御階之下,一身深紫色蟒袍,腰束青玉緞帶的身影,他無法將那樣一個人和眼前這個蒼白,枯瘦的人影聯絡在一起,心底徒然湧上來了一股難以抑制的無錯和不可置信。
他蹲下了身子,那雙第一次在朝堂上見到的幽深雙眸此刻已經渾濁,一股酸澀感從心底而起。
他抬起的手都有些發顫,想要幫那人閉上那雙已經渾濁的眼,就在手要覆在那人眼睛上的時候,他忽然看到這人的袖口處似乎有什麼東西在動。
他低下頭,卻發現是一隻黑色的烏鴉,而那隻烏鴉的嘴正在啃食那人的手,那雙手青白枯瘦的手,指尖甚至已經露出了森森白骨。
而靠在那裡的人只低垂著眉眼,渾濁的眼似乎就在看著烏鴉的動作,卻無任何的反應。
“走開。”
李崇幾乎是立刻抬手趕走了烏鴉,但是那雙手卻也無法恢復如初,那露著白骨的手似乎在昭示是他將宋離推到如此地步的,他幾乎是立刻從夢境中驚醒。
夢境中的牢房和現實中的牢房在李崇的眼前交錯,陰溼腐爛的味道繚繞在鼻息之間,更讓他有些分不清楚現實和夢境,眼睛只是緊緊地盯著眼前的人,周身都有些僵硬。
宋離此刻不過是強打著精神看著李崇,卻發現他的神情有些不對,他也沒有想到李崇會從宮中過來。
他撐著身子想要坐起來一些,只是一動之下胸腔的咳意便壓不住,他以手掩唇側著頭咳了出來。
平日裡束的一絲不苟的頭髮早就已經被昨天那盆冷水給潑散了,額前的碎髮隨著身子細細地抖動。
李崇如夢初醒地回過神來,就見到眼前那本來低垂著頭眼睛渾濁的人影已經變成了這個在輕咳的人影。
那不過是個夢,他渾身都鬆下了兩分,剛想上前問一句便發現那人的袖口似乎真的有東西在動。
烏鴉啃食那人已經泛了白骨的手指的畫面再一次出現在了眼前,身體快過了腦子,他一步上前拍在了那人的袖口:
“走開。”
他的動作讓一整個牢房的人都愣在了當場,就見一個泛著橘色的小貓崽從宋離的袖口被李崇拍了出來。
貓仔在乾草上一個軲轆,喵嗚了一聲,一雙琉璃一樣的眼珠看著宋離,一幅有些想過來又瑟縮的模樣。
李崇在看到那個小橘貓的時候人也懵了一下,有些尷尬地看向了宋離,劇烈的咳嗽讓宋離的眼中醞起了一絲水霧,只以為李崇因他遷怒於那個貓仔,那水霧之下是還未掩去的自嘲,他這樣的人身邊怎配有什麼人和物件陪伴?
“陛下,那小貓是今日誤入這牢房的,陛下若是不喜著人丟出去便是。”
難得那小東西肯陪他一天,別因為他害了性命。
李崇頓時發覺這人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