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叔一個人在他身邊了,可惜他要走的註定是一條不歸路。
這條路上自始至終都只有他一個人,哪怕親如宋叔他也不能和盤托出,唯望最後他們可以全身而退。
寂靜的內室只餘下安神香的香氣和斷斷續續的咳聲,宋才不忍他如此一個人熬著,只想著和他說些輕鬆的事兒來。
只是這能開懷的事兒實在是太少了,直到入了夜快馬入府,總算是帶來了一個好訊息。
宋才從信使的手中接過了信件,快步去了宋離的院子:
“督主,您看誰的信來了?”
宋離此刻昏沉地靠在床頭,身上已經疲乏至極,卻偏偏被周身的痛意和斷斷續續不停歇的咳嗽折磨的根本睡不下。
他抬眼瞧過去,就見老管家獻寶一樣遞上來一個信封,心裡已經有了猜測,蒼白的面上也多了兩分生氣,接過了信件。
這信件的外面只是用了很普通的信封,不像是寄給他的,倒像是下人和家裡人通訊的那種普通訊件,連字跡都有些潦草,他拆開了信件,入眼的終於是那熟悉的字跡了。
這是一封家書,是他的親弟弟,也是這世上他唯一的一個親人寫給他的。
家變之後從他決定入宮的那一刻起,他便和弟弟劃清了界限,不准他提及自己,只當他死了,縱使是他得勢以後也很少聯絡,只是在揚州給他置辦了宅子,讓他安心讀書。
而那小子也從未讓他失望,去年秋闈得中舉人,今年春天就要來京中參加會試了。
信上都字跡龍飛鳳舞,透著歡脫之色,可見寫信之人當時的心情很好,整整五頁紙的信,信裡都是些家常之語,寫的最多的就是關切他的話和他要進京了。
宋離的眼底沁出了兩分寵溺和笑意,五頁紙,讀了整整一刻鐘,反反覆覆的看,看完還將信給了老管家。
宋才急切地看了一遍,也是喜上眉梢:
“您看小少爺多惦記您啊,這一頁紙都在囑咐您別太累,要注意休息,我們循哥兒真是爭氣啊,才剛及弱冠就高中舉人,這一次我看我們循哥兒定能高中進士。”
老管家眼角的皺紋都笑的深了些,宋離笑罵一句:
“三十老明經,五十少進士。舉人易得,進士可不可同日而語,那小子哪能次次都那麼走運。”
話雖然是這麼說,不過那眼底的滿意之色卻遮掩不住,就好似那明明很滿意卻又故作謙虛的家長一樣。
宋才知他心裡是開心的:
“您又小看我們循哥兒了,就是走運我也信循哥兒這一次一樣能走運,不僅能高中進士沒準還能得中頭甲呢。
這信是啟程前一天寫的,算起來循哥兒此刻也該在路上了,要不到十天應該就能進京了。”
宋才的言語裡不乏想念,當年周家家變循哥兒不過才六歲,才十三歲的二少爺周墨黎改名宋離鋌而走險去了京城,將弟弟周書循易名許安送去了揚州。
開始的幾年兩兄弟還能偷偷見上一面,許安年紀小,次次分別都哭的鼻涕一把淚一把,但是自從宋離進了直廷司,手上的人命越來越多,他便再也不肯見許安。
宋才知道他惦記弟弟,曾叫人畫了許安的畫像偷偷送來京城,不過宋離看後卻大怒,嚴令再不許這麼做。
那一天宋離一個人帶著畫像在書房裡待了很久,看著前幾年還是個小孩兒模樣的弟弟已經長成了少年模樣,青白指尖輕輕觸及紙面,看了一下午,最後還是將這副可能洩露身份的畫像付之一炬。
直到現在宋離的腦海中還是隻有那幅畫上弟弟還是少年的模樣,他微微一嘆:
“真快,都這麼多年過去了,不知道這小子是不是還那麼愛哭。”
宋才試探地問了一句:
“督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