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日子了,周書循卻忽然看向他:
“林叔,我替我哥委屈,不平,憑什麼啊?那些翰林院只會編書的幾個大學士,就因為有學問,品行高就能踩在我哥頭上?這麼多年我哥為朝廷做了多少?他們一個半點兒無功績於民的人憑什麼可以那樣看他?”
林成知道他這是在外面聽了兩分風言風語,心裡不舒坦了,只是此事他也無從開解。
這個訊息沒過這一晚便由張衝傳到了李崇的耳朵裡,李崇“啪”的一下便撂下了手中的御筆,臉色很是難看,張衝忙給他上了一杯茶:
“陛下息怒。”
李崇似笑非笑:
“息怒?怒從何來啊?怒朕親自點的狀元如此深明大義嗎?五品的翰林學士都能越到從一品大員的前頭來了?”
“這是怎麼了?瞧著一肚子的氣啊。”
一個清潤帶笑的聲音從外間傳了進來,正是剛剛從御花園回來的宋離,這幾日他身子見好,外面也暖了起來,便會時時去那邊坐一坐,這回來就碰到李崇發脾氣。
一身千山翠色的羅紗衣罩在華青為底的錦衣外,腰墜一塊兒白玉鏤空文佩,倒是顯得整個人少了幾分從前冷厲和鬱色,反而多了和潤高華,李崇見他進來就從桌案後轉了回來,目光示意張衝,張衝這才將方才稟報之事又報了一遍。
宋離忽然抬手掐了一下李崇的臉:
“嗯,瞧著你,我大概也能想到小安是何表情了,朝中文官瞧不上我這閹人出身也不是一日兩日,其間內情他們不得而知,自是看我如奸佞。”
李崇一把握住了他的手,攏在指尖,心中一股火壓不下去:
“虧我當時看著文秋賀寫的文章還多有些實幹性,卻不想這才幾天的功夫,朝中六位大臣的排序在他那裡都顛倒了一輪,陳尚書固然是三朝元老不假,但是閻毅謙難道就不是歷經三朝了?若不是給他放到了吏部,想著這一會兒就巴巴拎著東西先去巴結閻毅謙了。
兩個五品翰林都要越到你的前面,這是在打你的臉,不行,朕可咽不下這口氣,張衝...”
他正要叫張衝將那新科狀元郎宣進宮就被宋離給攔下了:
“好了,好了,多大的事兒也值得折騰,你有這個功夫倒不如陪我將午間那畫給畫完,這裡沒事兒了,下去吧。”
這話是對張衝說的,張衝看看陛下再瞧瞧宋督主,最後還是退下了。
李崇忽然將人抱在了懷裡,什麼也沒說,只剩無言的心疼和憤懣,既不甘又無奈,宋離輕輕環抱了他的身子,在他的鬢邊親了兩下:
“世人拙見與我何關?這宋離原也不是我本身,只不過是個戴了十幾年的面具罷了,在朝中人的眼中,我提領直廷司,爪牙暗探無孔不入,昭獄鬼神都俱,在這名聲上自是不能與清流士大夫相提並論的。”
這原本是安慰李崇的話,卻憑白讓他心中更加不平:
“就是因為你做了這麼多年的宋離,違心忍了這麼多年,你付出的比那些個編書計程車大夫不知多了多少,他們一個於天下什麼功績都沒有的空談論調者怎麼也敢瞧不上你?”
宋離隱忍,化出了一幅狠厲陰鬱的面孔苦苦維繫著朝中的平衡有誰能看見?他制衡了王和保這麼多年,暗中保下了多少有志的朝臣又有誰能看見?他們只看見了他身體殘缺,只看到了內官走在堂前,便如此蔑視,憑什麼?
李崇忽然看向他,定定出聲:
“我們不忍了,你的身份也別換了,縱使你不願再做回周墨黎也無妨,我將先帝的遺命公開,便叫所有人都知道,你做的這些都是奉先帝遺旨。”
從沒有一刻讓李崇覺得宋離受了這麼多的委屈,他憑什麼要這人躲,要這人換個身份,他就做宋離,他看其他人能怎麼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