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來。而能帶他進酆獄的,恐怕只有一個人。
那個人,難道此刻也在這裡麼?!
陸長卿只覺渾身的血液忽而炙熱忽而冰冷,他既想要尋找鳳岐,卻又不敢動彈。他保持著僵硬的姿勢,然而身子卻微微前傾,似乎在尋覓什麼。這樣欲蓋彌彰的樣子落在鳳岐眼底,讓他說不出的心疼。
陸長卿已不在說話,謝戟看出他正專心致志地等待著鳳岐。殿中唯有謝硯仍在不斷地抱著陸長卿哭訴。
謝戟瞥向鳳岐,見他雙手攏在袖中。他一言不發,然而那袖口分明在簌簌顫抖。
鳳岐微微退了半步,陸長卿內功底子深厚,捕捉到了,身子不由自主又前傾了一下,被他生生剋制住。
二人又僵持下來,陸長卿已經聽不到謝硯的哭聲,他的全部神經都用來捕捉佇立門口的那個男人,任何細微的動作。
說些什麼呢,還能說些什麼?難道要對陸長卿說“你受苦了”?他受苦了,我能放他走嗎?他受苦了,又是拜誰所賜?鳳岐又退了幾步,決然轉身離開了大殿。
陸長卿聽到他離去的腳步聲,突然覺得渾身都冷了。
鳳岐離開大殿,命人將霍秀召來。霍秀朝他盈盈一拜。
鳳岐問道:“何人命你將陸長卿鎖成這樣?”
霍秀從容對答:“回稟國師,酆獄素來都是這麼處置送來的囚犯,有典文可據。”
鳳岐命令道:“我走以後,解開他的鎖鏈,將他琵琶骨的傷口治好。從明日起不必再鎖。”
霍秀變色道:“國師大人,先王有令,凡在酆獄囚禁的犯人,每日必有刑罰。卑職將陸長卿鐵鏈鎖起,從未加以肉刑,已是最輕的刑罰!便是國師大人,要壞先王的規矩,也要請得當今天子聖旨!”
鳳岐見他尖酸猴急的樣子,淡淡一笑:“我從未說過要壞先王規矩。從明天起,你將他關到冰窖去,”酆獄曾是文王行宮,夏季為了消暑,曾建冰窖儲藏大量冰塊。後無人使用,冰塊積累愈多。
霍秀一時困惑,他只道鳳岐必定想方設法幫陸長卿,卻沒料到他竟下令把人送進冰窖。那冰窖寒冷透骨,陸長卿重傷之人如何受得住,還不幾日就一命嗚呼?他曾聽聞陸長卿佔據王城時對鳳岐多有羞辱,此刻不禁想:難道這個老東西是背後捅刀子,報復陸長卿對他的侮辱?
還不及他多想,鳳岐又道:“霍秀,我若再見陸長卿身上有一處傷痕,我便將你另外一半臉燒成糊肉。你好自為之。”
霍秀最恨別人談論他容貌,一口銀牙幾乎咬碎,他瞪眼朝上看去,卻正碰上鳳岐冷冷投下來的視線。
霍秀腿一軟踉蹌了一下,渾身狠狠寒戰。他竟從未見過如此可怕的眼神。
“那個叫謝硯的孩子若要探望,你便放他進來,不得阻攔。”鳳岐又吩咐道。
送謝硯回到村子,鳳岐便與謝戟回了探驪宮。
已是黃昏,暮色四合。鳳岐合戶走入房中,渾身都疲憊不堪。他拉下出門時掩飾白髮的黑色雲紋頭紗,解了腰帶任其滑落在地,散著衣襟臥倒在床榻上。
渾渾噩噩中夢見了他帶著幼時的陸長卿在後山玩耍,自己要去懸崖邊給他摘果子,卻失足墜崖。隨即卻看到一匹白馬從天而降,竟是長大後的陸長卿跟著跳下崖來,一把抓住他的前襟。
頭腦幾乎一片空白,陸長卿已經摔在崖底,將他雙手舉起。
“阿蠻!”鳳岐失聲尖叫。
巨大的痛苦攫獲了他,彷彿心被鈍刀切割,鮮血淋漓。那樣的劇痛,已經不僅僅是對故人弟弟的憐惜和照顧失責的愧疚,而是宛若至親之死的剜心之痛。
“阿蠻,別死……”他的淚水洶湧而出。
一隻溫暖的手在撫摸他的臉,他驚訝地看過去,卻正對上陸長